红衣杂衣撞在一起,刺刀和腰刀梭镖来往交击,捞刀河北岸深处的喊杀声,远在铁炉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天王,算上配属的内卫兵,鹰扬军青浦营和前营死伤近千!虎贲军前后营死伤一千五!一天的死伤,就等于前三个月总合!”
夜里,听着帐外的雨声,范晋拿起伤亡统计的报表,手抖得如筛糠一般。
“我建议攻下长沙城,全军休整,等待雨晴。只要我们转攻为守,清兵奈何不了我们,康熙也没时间继续守在这!羽林军正从西北而来,他绝不敢腹背受敌!”
范晋的方案相当于放弃,帐中其他军将,包括虎贲军统制孟奎、鹰扬军副统制,青浦营指挥使方堂恒以及张应、韩再兴、何孟风等营头,脸色很沉重,都没出声表态。一天恶战,原本的激昂之心也冷静下来,开始权衡这般付出,是不是值得,而范晋的方案是稳妥之策。
英华军确实不惧雨战,但毕竟没有枪炮之威,对上顽固之敌,总是要付出伤亡。这么打下去,清军固然伤亡惨重,可英华军也在大出血。
“鞑子皇帝该就是抱着比拼谁耗得起的心思,据报他还有数万绿营正从北面赶来。这几天就能过岳州,除了遮护侧翼,抵挡羽林军外,估计也是继续填在沟堑里,跟咱们对着耗。”
范晋不好强硬坚持自己的方案,就以新得的情报来委婉表达。
李肆一直支着下巴,目光投在大帐顶上,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
“台湾,施世骠的援军抵达台湾府城,朱一贵、杜君英的义军有些坚持不住,他们向郑永请援,却又不让郑永进凤山采购军需物资。”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李肆为何偏开了话题。
“江西,贝铭基主动率军攻吉安府,却被巡查江西盐务的巡盐御史田文镜率军在泰和县击退,田文镜由此得了署理江西兵备道职衔,正在重新整顿江西绿营。”
“云南,永北镇总兵马会伯在大理聚集重兵,正威胁昆明。”
“四川,年羹尧遣岳钟琪进打箭炉,正一面收买巴塘里塘藏人,一面招募凉山蛮,还在鼓动建昌卫其他康巴藏部反我英华。”
“贵州,十四皇子胤祯正督军攻击娄关和桐梓县,在遵义府的向善轩说,若大局未变,没有援兵,遵义最多守到八月上旬。”
李肆一桩桩说着近期各地战报,以长沙为顶点,英华和鞑清的战线如一条弧线,从云南一直拉到台湾。因为主力都集中在长沙,新得之地的控制力都不到位,左右弧弦都无比薄弱,正遭清军强力逼压。
有多少哈远生那一类的名人“夭折”于历史,李肆不清楚,但像田文镜这种狠人,在如此形势下跳了出来,他却看在眼里,同时并不心惊,相信还会有更多狠人冒出来。疾风知劲草,乱世出英雄,这是至理名言。
“康熙给了我们机会,不仅让大军来了长沙,自己也跟来了,我们在长沙的几个月等待并没有白费。但是诸位,机会降临时,时间就再跟之前不同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李肆环视众人,刚才将形势全盘托出,众人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他不过是在强调。
“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将这股大军当面击破,将康熙打跑,之前的流血牺牲,就全都白费!”
四周的形势虽然严峻,却并不是生死危机,只要收缩兵力,放弃一些地盘,清军也未必有那个力量趁胜追击。但正如李肆所说,这一番出征,不管是已经收获的,还是布下大局希望收获的,都要大半落空。
李肆沉声道:“不论死伤,向北!打到康熙驾前!”
七月十九,英华军与陕甘绿营、西安、荆州驻防旗营以及禁旅骁骑营的步兵展开了激烈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