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们跪了下来,三拜九叩,队形整齐,动作一致,显然是事前演练得无比娴熟。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呼喝可不合制,李肆还没称帝,可这当口,谁在乎这事。
随着文官的叩拜高呼,数万人都跪了下来,同声口称万岁。
人群中,一抹淡黄丽影看着一身戎装的李肆,感觉这天地之气仿佛都向着他汇聚而起,让他的身影那般摄人,似乎阳光都被他遮蔽了。她轻叹一声,也盈盈拜下。
一片儒衫汇聚而起的人潮虽然也跪下了,但不少却还挺着腰,似乎还不愿随着民人那般拜到底,可所有人脸上却也带足了欣慰,这一国,终究不再是危难之国。
李肆招手,示意众人平身,他目光飘摇,就觉眼前所见,分外不真实,就这一战,这一国真是立了起来,民心真是抓住了?
眼见数万人在场,李肆觉得咽喉发痒,才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
那就说出最真实的心里话吧……
李肆环视众人,高声道:“诸位……兄弟姐妹,诸位叔伯……”
众人听得心中又惊又热,天王还真是草根出身呢,开口就是小民的称呼。
“同胞们!”
李肆高声道,这个词原本只称呼血缘兄弟姐妹,可现在的涵义,众人已经不陌生。不管是报纸上,天庙里,还是英华军惯称和官府行文里,都将华夏之民统称为同胞。
“我赢了!”
李肆没有长篇大论,就只是简短的宣言。
“我们赢了!”
他握拳振臂,直举向天,引得数万人一同举臂欢呼。
“我们赢了!”
人潮中,就连雷襄这样的文人都举拳高呼,郑燮还没什么动静。看看身边诸人的激昂神色,他自失地一笑,抛开了矜持,也举起了拳头,扯开嗓子大喊。
随着李肆一行车马由西向东,穿越整个广州城,再至黄埔无涯宫,广州整日都浸在了欢腾的海洋中。
“我们……输了,大败亏输。”
数千里外,江宁府,登上龙舟,听到赵弘灿亲口证实战败噩耗,前来觐见的两江总督张伯行和苏州织造李煦脸色发白,心头如铅坠落。
“万幸贼军没有穷追不舍,现在军势就停在岳州,巴浑岱已经殉国,讷尔苏在武昌府整顿残军,穆廷栻的江南水师聚齐了么?”
赵弘灿问,听到贼军停步,张伯行长出了一口气,赶紧点头。康熙銮驾在岳州停留的时候,就向他紧急传谕聚江南水师,防备贼军趁胜沿江而下,直捣江南。他自是第一时间就让刚从福建提督转任江南水陆提督的穆廷栻派出水师向西接应銮驾,同时再聚大队水师,以便应对贼军。
“皇上到底怎样了!?”
李煦却只关心康熙,就要揭帘朝船舱中去,两声轻咳同时响起,侍卫赶紧将他拦住。轻咳之人有赵弘灿,另一人却是方苞,李煦顿时勃然大怒。
“方苞!赵弘灿!你们是要学赵高么!?”
这两人都是外臣,可受不住这话,李煦又是康熙家奴,他们再不敢拦。李煦昂首冷哼一声,又要跨步,另两人又出来了。一个是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魏珠,一个是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两人脸色阴沉,马尔赛更是支着拐杖,气色衰迷。
“说什么昏话呢,皇上还安好,哪里来的赵高?”
马尔赛训斥道,面对这两人,李煦没了底气,不好再直闯,可张伯行却说话了。
“既然皇上安好,还是让我等见得圣颜,以安人心。如今传言四起,怕已不止江南。”
魏珠和马尔赛对视一眼,无奈地点头,张伯行这话就代表着地方,他若是不安心,这大清的人心怕还真要垮了。
马尔赛道:“皇上确是中了风,现在已无大碍。就是还一直睡着,说不得话,诸位可远远地请个安,不能扰了皇上。”
两人由魏珠领着进了船舱,片刻后再出来,张伯行脸色稍定,对马尔赛道:“我这就去广召江南地界的名医,皇上病情虽稳,却还要多加会诊,以免不测。”
马尔赛摇头:“圣驾得尽快回京……”
李煦插嘴道:“这样回京,是稳人心还是乱人心?”
方苞也忍不住开口了:“我们臣子,就得料着不测。如果……于行,这大清可就要成大秦了!”
他已说得再直白不过,如果康熙死在路上,嫡位可就麻烦了。就算要死,也得死在紫禁城里。
赵弘灿赶紧抹稀泥:“皇上情况没那么糟,我看还是折中行事,在此逗留几天,由江南名医确诊之后再坐定夺。”
这个方案稳妥,众人再没话说。张伯行和李煦下了船,前者是急急去安排找医生的事,李煦却是直奔江宁织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