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蒄楞了好一阵,忽然有些憎恶地道:“这书羞人不说,还这般轻贱那些女子,你们还笑?还照着这东西上的招式去跟四哥哥比划?”
堂中沉默片刻,严三娘才摇头道:“妹妹啊,那些女子自己不轻贱,别人又怎么轻贱?你难道忘了,多年前咱们刚来黄埔的时候,就知有那种地方,姐姐我还跟官家嚷过,这一国如果不关了那种地方,就不准他上咱们的床,结果呢?”
朱雨悠笑道:“官家很无奈,结果还是妹妹你收留了官家好几日哦……”
萧拂眉也道:“世事本天成,官家已经下过不少法令了,把那种地方管得死死的,可架不住这个男人世道啊。”
关蒄蹙着月牙眉,噘嘴道:“凭什么就一定得是男人世道?四哥哥行的天道,第一条就是普天之下,人人皆一,这道理说开了,咱们女子跟男子不也是一样的么?”
安九秀在一边笑了:“这个一样,跟那个一样,可不一样,男人能生儿育女么?”
关蒄红着脸强辩道:“我说的一样,也不是要什么都一样,而是说咱们女子并不是天生就低男人一等!”
宝音连连点头:“这个真的有,娘娘怕是不知道,咱们应天府还有一些特异的去处,可是专为女客准备的,叫什么……鸭店……”
婆娘们轰声笑开了,关蒄恼羞成怒,扑住宝音又掐又拧,闹了好一阵才罢休。
“姐姐们……用了什么式样?”
闹过之后,关蒄眯着眼睛在那书上溜着,压低了声音问。
即便是帝王后园,也有这种绝不可外传的情事,而关蒄的责问,更是英华“世风日下”的又一侧证。
如李肆这帮婆娘们的描述一样,应天府三大处各有特色,黄埔西楼讲的是金刀大马的异国风情,直来直去,无甚情调。越秀山庄又太雅,不是学经义博学,至少有举人身份的去了,在那帮古色古香,才气十足的古典美人面前,估计连手摆哪都不知道。而南关长堤则是雅俗共赏的好去处,既有艺,又有色,恰到好处。
今日这南关长堤,竟是一派盛况,在曲艺色三绝的长堤十八行处,乌泱泱挤了大片“恩客”,都撑长了脖子,异口同声地喊着:“洛参娘,现一个!现一个!”
有还懵懂不明的人问,这是为何而来,众人纷纷鄙夷道,你连报纸都不看,还在外面跑啥?
“哎呀!鞑子要打来了!虽然说还没出京城就闹腾得笑话不断,可终究是十好几万人,你们就不怕呢?”
那人急急从报童那买来报纸,一看就吓住了。
“鞑子?秋后的蚱蜢,蹦达得起劲,不自量力的螳螂,还想举臂挡车!?看《中流》作甚?看《南华报》!《越秀时报》和《英华商报》也行,就是不怎么过瘾。”
众人眼睛都不眨地洗刷着,那人一头汗水,赶紧再丢出一枚当十文的银角子,又买了《南华报》。借着旁边的路灯展开一看,惊得连口水都流下来了。
《洛参娘自证娇躯,边大家痛斥画艺》!
这题目就够闪眼的,说的是最近春宫画盛行,尤其是南关长堤十八行里的行首洛参娘,她的春宫画像满大街都在卖,卖家还号称是国中大画师边寿民所绘。消息传得众人皆知,所有男人都恨不得人手一卷。
洛参娘谁不知道,绝色丽人,舞技更是一绝,而且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这种污她清白的画像到处卖,她自然得站出来澄清。
可没想到,她对前来“采访”的各家报纸快笔说,她更恨的是造假之人把她的娇躯画丑了,她可不是那歪歪扭扭蛇妖一般的身段!
“女儿家清白还是小事,把奴家的头拼在不知从那处蛇洞里钻出来的怪物身子上,这般冤屈,奴家死也不愿受下!”
快笔们问,洛行首你又要哪样呢?
洛参娘一句话把快笔们震傻了,“若真是边大家执笔,奴家又怎敢不解带宽衣?由边大家将奴家这傲人身子留在画板上,这可是能留到后世的美誉……”
这十来年下来,先是圣道皇帝变了天,让这人世天高眼阔,接着是白城学院的道党们出笼,让人心也阔了。之后欧罗巴风物和学问又轰然涌入,除了读书人大开眼界,寻常老百姓也都有了见识。
而其中一桩事也让老百姓们开始习以为常,那就是欧罗巴的“油彩画”,跟天庙的“天画”有异曲同工之妙,更摄人的是,竟有不少油彩画,画的是不着片缕的男女。
这事年前国中还吵过一阵,之前的儒党,现在的墨党都在痛骂有伤风化,朝廷甚至还为此议过,是不是要修订《版律》,加强“风化管理”。
可有识之士都认为,妓院都开着,你来禁春宫画,这是虚伪之举。那时正好李绂在江南以禁**为名,大肆烧书。书坊一干势力反击墨党是借苛治风化为名,行钳制人心之实。有鞑子的行为作参照,墨党很快溃败下来,再不提什么风化之事,光屁股洋人的画随处可见。
却没想到,这股风潮很快就改了方向,国中春宫画行业蓬勃兴起,现在洛参娘喊出这激喷鼻血的话语,顿时引发又一股人心浪潮。
边寿民画名大盛,这事不过是躺着中枪,可洛参娘的呼吁印在了报纸上,他也不得不出来表态。而他竟然也发了疯,对报纸豪言道:“参娘敢为天下人之先,边某怎敢矫情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