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兴奋地点头道:“那么打完辽东,灭了鞑子,天下人就能埋头挣自己的好日子了!咱们的苦累和牺牲也值了啊!”
李京泽为学徒的单纯笑了,有这样的本心,才有资格入天刑社。而天刑社的教导,不是把他们变作非人之人,而是让他们在知理晓志,为常人所不能为时。还能守住这样的本心。
鞍山河北岸也已是一片帐篷海,就空着鞍山驿堡那一片残垣断壁,李京泽与学徒下了炮车,谢过炮兵兄弟,步入鞍山驿堡外用醒目标志圈出来的集结地。
天光大亮时,三百来位天刑社成员已聚在此处,这是一零九师后方部队的所有天刑社成员。导师们有医官,有基层指挥官和参谋,而师中总导师则是总士长,一位将近六十岁,出身青田司卫的老兵。
根据圣道二十年新军制,天刑社成员不再担当营以上军事主官职务,但每个师的总士长、军司马(军法官)和圣武天庙总祭三职中,总会有一人是天刑社的资深导师。
天刑社与圣武会并立。深植于英华军中已近三十年,圣武会作为一个凝聚武人荣耀之心的组织,更多起着联谊互助。推动英华军人回归崇武之气的作用,而天刑社作为圣武会的上一级组织,其存在就让一般人难以理解了。
朝堂也曾议过天刑社,认为圣武会已足以正军心,天刑社像是多余之物。但这一言论刚出头,就被皇帝打压下去。文官们大多认为皇帝是想在圣武会之上再加一层保险,以确保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可他们却不知道,在圣道二十年改制后,天刑社已越来越接近于一个松散的自治组织。而不是以前由皇帝亲自掌握到每一位资深导师的严密团体。从某种角度看,这个过程与当初天主教化为天庙如出一辙。
天刑社附着于圣武天庙展开活动,许多圣武天庙的祭祀都是天刑社成员,天刑社的导师会定期组织的天刑论道,以及各级天刑社学徒、导师选拔,资格认定乃至撤销等事务就是全部组织活动。由这些活动包裹着的。其实只是一个思考,以天人三伦等天道思想为根脉展开的思考:“为何而战?”
凭借在这个思考上的深入,天刑社成员将自己置于“武人之士”的身份,为此他们得享更多荣耀,他们是军心根骨,同时他们也承担起了更多责任。披坚执锐,冲锋在前是其中之一,消解军心之惑,警惕军心之乱是其中之一,而更多寻常军人难以承担的任务,也是他们当仁不让的份内事。
“整队——!”
“前进——!”
总士长的苍老呼喝声起,三百多人扛枪在肩,踏步进入鞍山驿堡内。
堡中满是残缺屋舍、零碎墙垣,夜中攻入城中的红衣三三两两,或躺或卧,正在歇息,看他们人人血污满面,不少掷弹兵连头盔胸甲都没摘下就在地上呼呼大睡,夜里的混战定是相当惨烈。
李京泽亲手医治了一晚上的伤员,鞍山驿堡的战况他很清楚,他经手的数十伤者大多是近距离遭了冷兵器捅砍,可知即便红衣入堡后,抵抗依旧十分顽强,清兵这支武卫军的斗志格外昂扬。
瞅见这支部队入城,人人臂套天刑社标志,堡中的红衣们纷纷聚了起来,眼中都是尊敬之色,还有人鼓掌道:“狗鞑子这下遭报应了!”
欢呼鼓掌声渐渐热烈,再瞅见一队队衣衫褴褛,脑袋上拖着小辫子的俘虏被牵了出来,李京泽的预料成为现实,他们这队天刑社要干的事情很简单:杀俘。
以索尔讷为首的四百多人,个个身上带伤,双手倒缚,蹒跚而出。被牵出来时还一副绝不低头的桀骜模样,李京泽以专业眼光扫视一圈,确定俘虏最初不止这些人,这些人全都只是轻伤,重伤的该是当场就被处置了。
顺手杀一个俘虏,与集中处决大批俘虏是两回事,前者就当是战斗的延续,后者才是真正的杀俘。魔都督吴崖在南洋杀出个痛快后,为约束军纪,总帅部在这方面就有了严厉规定,擅自杀俘,军法不容。即便要杀俘,也不能由一般官兵执行,在西域时是由日本刀手行刑,在这辽东,因是国恨族仇,就由天刑社来充当刽子手。
“来啊!痛快点!二十年后,你索尔讷爷爷又是一条好汉!”
见到一大群目光沉厉,臂套上绣着血纹黑白太极图的红衣,索尔讷也明白了这些人的来历,扯足嗓子呼号道。
“李校尉,第一批,你来行祭……”
没人理会索尔讷,总士长点了李京泽的名。
这是李京泽的另一重身份:圣武天庙祭祀,原本天刑社导师也多会担当这个职务。
“人人皆有一死,死后魂魄归天,享得永世宁静,功罪自有上天论定,世间纷扰,止于棺前。尔等无虑无忧,解脱红尘,来处来,去处去……”
李京泽取过一根木杖,上面挂着一串纷飞根结,根结下是一个铃铛。他口念祭词,走过这一排将被行刑的满人,每过一人,杖头就朝对方点一下,叮当声连响不断。
这祭词不仅让索尔讷等人一愣,一边红衣也都不满了。
“祭祀,他们可是鞑子!他们没资格受这悼亡祭词!”
“校尉,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祭词太熟悉了,战场上,袍泽伤重不治时,战后集体告祭死难者时,圣武天庙的祭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