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官方并未对此事发表公开言论,但就圣道三十八年后,郑家吴家都有所动作看来,至少上层是默认,乃至乐见其成的。柔佛苏丹国在十多年前就断绝了王统,首相篡位治国,国弱民鄙,在这个大时代下就是被鱼肉的对象。如果不是考虑到亲自动手会触动南洋诸国以及欧罗巴人的连锁反应。英华早就赤膊上阵了。
这两对父子的谋划似乎都还跟马六甲之乱搭不上线,可到圣道四十年,吴家宣布起兵讨伐柔佛“伪王”时,事情就凑到一起了。
马六甲这边本是华人为主体,多年发展下来,靠着地利之便,华人全都富了起来,大量引入土人干下等活。加上人口贩子入驻马六甲,顺带干起了转卖土人工奴的生意,土人越来越多,同时也涌现出一个富人阶层。
圣道四十年时。马六甲三十万人口里,土人就占了接近一半。富华穷土,富土穷土,华主奴土,种族矛盾和阶级矛盾揉在一起,马六甲本身就已孕育着一场风暴。
相对而言,信仰矛盾是最尖锐的外在矛盾,当初北大年等地华人之所以被贾昊容许入驻马六甲,是受过专门告诫的。必须要回归华夏信仰,因此马六甲天庙势力膨胀得很快。亚齐之乱,还源于马六甲天庙到亚齐发展分支。
马六甲越来越繁荣,也不断引入土人,相对国中而言,海外天庙的包容性更强,但这包容的攻击性也很强。在马六甲经常能看到天庙的天位碑边是安拉像。或者在清真寺里看到天位碑……
对原教旨主义者来说,这种信仰融合就是赤果果的亵渎了,而穷苦土人加上原教旨主义,这就是一桩化学反应。
圣道四十年之前,靠着英华总督署和南洋舰队的震慑,马六甲的尖锐矛盾都还压在水面之下,也就是些零星冲突。但四十年开始,郑家吴家对天猛公治下明暗下手。事态就升级了。这一任天猛公一眼就看穿两家背后有暹罗乃至英华的身影,而他的回应非常犀利:将此事升级为宗教冲突。
圣道四十一年时,还只是零星部落打响“**圣战”,到圣道四十二年,整个马来半岛乃至苏门答腊的穆斯林都掀起了“圣战”浪潮。当土著穆斯林高喊“安拉在上”,挥刀砍向华人时。不仅郑家退缩了,吴家更是倒了血霉,他们遭到治下穆斯林的围攻,只好仓皇逃入暹罗。
天猛公没那个胆子打暹罗,甚至见两家都收了手,自己也有心鸣金了。可没想到,这股浪潮将之前英华施加于马六甲海峡两岸的种族压迫、阶级压迫乃至信仰压迫全都卷了进来,他想停都停不了,于是只好坐看土著穆斯林围攻马六甲。
仅仅只是外面的乱民可动撼不了马六甲,但事情就是这么一环环崩坏的,马六甲城中的土人也暴动了……
钟三日急切地问:“上面说了怎么办吗?”
奴隶贩子展颜一笑:“还能怎么办?咱们这一行后几年都不愁没矿奴卖了。”
徐善稍稍清楚南洋局势,皱眉道:“光下狠手怕不行吧……”
奴隶贩子点头:“是啊,挺头疼的,所以通事馆那边才有扶持柔佛苏丹国的说法。”
钟三日转了几圈眼珠,拍掌道:“妙!就该这么办!然柔佛苏丹重得故土,丢开天猛公,这样苏丹就得为自己的位置忙乎,把这些暴躁的土猴子镇下去了。”
另一个奴隶贩子道:“我朋友认识翰林院的,说上面正在研究怎么把柔佛苏丹国变成佛国,估计还得借用暹罗之力。”
钟三日叹气:“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奴隶贩子斜了他一眼,取笑道:“胖哥,听你这口气,好像整日操心国事啊?”
钟三日嗤笑一声,拍拍胸口,没因万里跋涉而减几分的肚腩也颤颤地晃了起来:““你胖哥我操心的何止国事?天下事都装在这肚子里!”
奴隶贩子当然不可能知道这年轻胖子居然就是苏伊士运河的幕后最深最黑的一只推手,就一个劲地哈哈笑着,只当他说笑话。
“走了走了!希望咱们再来这时,马六甲已经平静了。”
钟三日一副夏虫不可语冰之色,拉着徐家兄弟傲然离去。
**号继续上路,接下里的航程里,源源不断的战舰兵船错身而过,让钟三日的寄望也更一步步夯实。看这情形,不仅是整个南洋舰队动了,估计还会调来成师的红衣。很多年了,南洋再没见这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钟三日的判断在十二天后得到了应证。不过却是一桩祸事。
**号行到吕宋西面外海,离蒲林三百多公里处时,与一队运兵船相遇。**号早早就让开航道中心,却不料一艘运兵船还是直愣愣地朝自己冲来。
“蒸汽船呢?足有三千吨吧,怕是刚下水不久……”
望着越来越近,已经能见到在船头挥舞手臂的红衣,徐善眼中满是嫉羡地道。对面那艘船只见桅杆不见帆,船身正吐着浓浓白烟。而左右也没见大号车轮。在这么大的船上用螺旋桨,还真是第一次见,铁甲蒸汽战列舰也就两千吨出头。
钟三日和徐贵却惊得魂飞魄散,嗓门都变了调地高喊:“要撞上了——啊!”
徐善一身汗湿透。这才醒了过来,一巴掌拍在比他还激动失神的老大副身上,老大副也一跳而起,两手如拧麻花一般转着舵轮。
千钧一发之际,两艘船喀喇喇擦着肚皮而过,就见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