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都督岂会贪图你们这些功劳?”杨晟怫然不悦。
“是属下失言了!”王建低下了头,“只是,城外援军远道来援,却在城下遇敌。属下以为,若是不加援助,恐怕会寒了守城将士之心。”
“……你说的有道理,”望着城下的惨状,杨晟叹息一声,“可是,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在台军回援之前,这荥阳城绝对不容有失!”
“什么大局为重,明明就是怕死……不是有这几百骑兵么,难道还不能出城一战?”田颖在一旁小声嘟囔道。当然,这是他自认的“小声”,实际上在场的人都听得非常分明。王建、谢邦等人在担心他触怒面前的都督之余,也未尝没有怀着希望,希望这都督吃这激将法,出城迎战外面的贼骑。
杨晟望了田颖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心里微微冷笑。这数百骑兵,乃是城中唯一的精锐,怎么能够轻易出城死战?城里有他的长兄杨昱大都督,还有担任太守的西河王元悰,万一事有不济,他必须以这部骑兵护送两人出城,否则一位大都督、一位郡王同时陷于敌手,对方的气焰将会更加嚣张,洛阳及整个河南的人心也将更加不可收拾。
这些大局上的事情,面前这蛮子自然不会理解。他杨晟乃是堂堂名门子弟,大都督府帐内都督,也犯不着和一个蛮子计较。
“总之,城门决不可开!”杨晟抬了抬下巴,“汝等驻守城门多时,想必也是倦了,且军中才经叛乱,也需要好好整治,现在就缴令回营休整吧!”
“休整倒是不必了,只需都督将这中牟散军收回,我等府户军自然力保城门不失!”见杨晟态度如此高傲,同时又担忧城外的那支府户军,王建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股怨气来。那支叛乱的郡兵,可是大都督府交给他们的!
“既如此,本都督便上复大都督府,再为尔等调拨兵力。”杨晟颔首答应了他的要求,押着剩下的中牟散军离开。唯有周惠所领的那一幢,被他做主留在了城楼上,因为这一幢没有任何人参与到郑复的叛乱之中,周惠认为可以信任,与其再调一批不知底细的郡兵来,还不如继续留用他们。
对此,那一幢中牟郡兵们自然极为感激,因为他们都清楚,被带走的那些昔日同袍,将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免去三年租赋的奖赏没了不说,十之八九还要被投进苦役营。
王建没有干涉周惠的处置,他站在城楼边沿,怔怔的看着下面的那支府户军。府户军的阵势,早已被叛乱的郡兵冲垮,和其余郡兵一样四处逃窜,竭力逃避着白袍骑兵的追杀。可是,作为失去组织的步军,面对组织严密的骑兵精锐,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有些人怀着侥幸,跳进护城河里躲避骑兵追杀,结果依然逃脱不了对方的弓箭,变成一具具尸体飘在河中间,甚至还有十几支箭向城上射来,牢牢的钉在城楼的墙壁上面。那是对方的威慑。
“仲立,”周惠小心的移到王建身旁,“你退后点吧!弓箭无眼,伤了不值。”
王建摇了摇头:“我要亲眼看着樊迟他们活下来。”
活下来?不错,对方的骑兵虽然精锐,但毕竟只有两千余人,不可能将城下的数千人全部歼灭……只是,经过这一阵,城下那些幸存的兵士,还能有勇气面对南军么?城内的士气又会遭到什么打击?
……,……
直到大都督府调派的数百弓箭手到达,依托城垛射杀了三十多名骑兵,对方才缓缓退去,临走时甚至还带上了伤亡的同袍。而在确定对方是真正退走之后,率领弓箭手的杨晟终于下令放下吊桥,接纳外面幸存的军士。
城门才开,王建、谢裔和田颖立刻冲了出去,周惠也连忙带上周忠、周禄,和夏侯敬一起跟上了他们。
行走在满地的尸首、血泊和浓厚的血腥味中,周惠感到极为不适,他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他是竭力在忍受着呕吐的yù_wàng。
只可惜,那个叫樊迟的幢长并没有幸存下来。在众人毫无章法的逃命时,他一直带领着三四十名直属部下结阵抵御,甚至还斩杀了一名敌骑,然而这一战果也为他带来了灭顶之灾,近百来支箭集中向他们攒射,他和前排的另外几名府户军当即中箭身亡。
看着樊迟那双眼圆睁的尸首,周惠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以此人在这一战中表现出来的素质,若能成长起来,必定是一名很优秀的将领,可惜他现在已经再没了任何机会。那圆睁的双眼,是否就昭示着他壮志未酬、声名未显的不甘?
“延之,我们来迟了!”王建三人抛下武器,跪倒在樊迟的身前,眼中洒下了两行长泪。
然而樊迟的余众却并不领情。他们拥着樊迟的遗体,打量着王建等人的目光中满是仇恨和忿怨。
“滚开,滚你娘的蛋去!”
“现在才来作这般样子?之前到哪去了!”
“谢世裔,谢娘子……这诨名真没叫错,你他奶奶的就不是男人!”
“延之兄真是背了大运,居然会和你们这样的人结交!”
众人纷纷破口大骂,几个人骂着骂着,就要扑上前来厮打,然而王建等人却似乎无动于衷,连脾气最暴躁的田颖也耷拉着脑袋,毫无自卫或者反击的意思。见此情形,周惠、夏侯敬以及周忠、周禄两仆连忙上前,将跪着的三人护在身后。
“你们还是府户军吗?被南军打了,有种就打回来!冲自己人撒气,算是什么好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