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外面天冷的缘故,白色的气息飘飘渺渺,像是在眼前升起了一层层白雾,把整个校园映衬的像是仙境一般。白气之中夹杂着几个人影,忙忙碌碌的,手上都有自己的活。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有个年长的婆子迎了出来。她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额头上也泌着汗珠,因为来得急,手中还拎着一个打了一半皮的茄子。她一见到宝屏和鱼莹、雪荷,顿时堆出一脸的笑,“哟,可是姑娘们有什么吩咐吗?打发一个人来招呼一声就成了,何苦安排这么多人来?如今早晨风寒,冷得吓人,你们的身子单薄,回头吹出病来,那可是我们的罪过了。”显然是把几个人当成是姑娘房里伺候的丫头了。
宝屏的话果然不错,后厨的人地位低下,就是普通传话的忻娘在他们这里也成了祖宗,都要客客气气的,一句得罪的话都不敢说。
宝屏抿着嘴唇笑了笑,“方姑姑您眼拙了,我们这粗手笨脚的,哪里能去姑娘的房里伺候呢?是李妈把我们调过来的,让帮帮后厨的忙。以后我们就在您的手底下做事了,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就是了。”
方姑姑的眼珠一转,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变化,仍旧用之前的语气道,“哟,那是后厨的福气,几个忻娘一看就是精明伶俐的,我正愁眼下的活忙不过来,李妈妈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宝屏淡淡转回头,对鱼莹和雪荷介绍道,“这位是后厨的管事,她姓方,这里的人都称她一声方姑姑,你们也这么叫吧。”
鱼莹和雪荷很是客气地叫了声方姑姑。
方姑姑笑意更深,客客气气地说道,“哪里敢当这声姑姑呢?这是姑娘们给的面子,我心里都记着了,回头一准儿的报答你们。”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说,“这后厨的工作说多就多说少就少,实在乱得不成章法。你们是刚过来的,我怕不熟悉后厨的环境,就去做做摘菜的工作,你们看如何?”
在后厨,摘菜是最最简单的工作了,她还唯恐几人不满意,说完这番话,一直盯着几个人脸上的表情。
鱼莹和雪荷不知道后厨的事情,但宝屏却是心知肚明的,知道这是方姑姑抬举她们,心里不禁得意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就变得无比的满意,“多谢方姑姑体恤,您放心,我们也不是心里拎不清的人,方姑姑对我们的恩情,我们也要记在心里,日头寻着机会,好好的报答您。”
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一声,方姑姑把三人领进了后厨,又叫了个中年妇人指导她们如何摘菜,自己却去一旁忙了。
那中年妇人见方姑姑对她们客气,心里也明白,格外恭敬地把摘菜的工序说了,“姑娘们外面来的,见识广,知道的也多,想必听说了如今菜价上涨的事情。其实也难怪,现如今兵荒马乱的,那土地宁可空着,也没人会去种,反正忙了一个夏天,入了秋到手里也收不了一担粮食。上海滩又是洋人聚集的地方,菜农那里有什么新鲜的好菜,都要可着洋人来,咱们国人想吃一口放心的菜,可要比登天还难,昨儿见了负责采买的人,也愁白了头,走到那里都嘟囔日子不好过呢。”她声音有些哑,但却格外热络,倒像是乡下里朴实的农夫一般,“菜买得不易,吃得也有说道。摘菜的时候,最外面的叶子是做备菜的,回头有客人来点的时候,就用他们来做,虽然口感一般,但来这里的爷们儿有几个是奔着吃来的?因此只要样子好看,也就混过去了。这内一层的叶子是给姑娘们吃的,这一层的菜叶水分足,吃起来味道也好。头前儿秀姨特意来交代了,虽说日子不好过,但却不能为这个苛待了姑娘,那是咱们后院的聚宝盆,宁可花了大价钱,也要可着她们先来。这最最里面的菜心,要专门挑拣出来,这是给金枝姑娘吃的。”她说起金枝的时候,口气明显变得格外严谨,倒像是市井小民提起了皇后娘娘的名讳似的。“金枝姑娘吃惯了好东西,舌头也刁,不是最好的,她是不会吃的。一般她要用的东西,也不用咱们来做,不放心。她身边有个丫头小翠姑娘,都是由她亲手做才行,咱们就把配料准备齐全就行了。”
鱼莹心里冷冷一笑,不放心?金枝在不放心什么?不放心自己树敌太多,有人会在她的食物里下毒吗?
那中年妇人又啰啰嗦嗦说了一堆,末了又偷偷摸摸地交代道,“咱们后厨虽然总是给人呼来喝去的,但却有一点好处,若是饿了,随手吃就是了。方姑姑是个好心的人,从不因为这个责罚别人,只是别惹太大的乱子就行。”她说完这番话,就赶着去打土豆皮了。
宝屏挽起了衣袖,认真地说道,“你们俩也都听明白了?若是明白了,咱们就动手做事吧。李妈那里最喜欢勤勤恳恳的人,咱们若是不好好做,这辈子大概就交代在后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雪荷点了点头,跟着把袖口挽了起来。
鱼莹在一片白色的气息中,找到方姑姑忙碌的身影,忍不酌奇的皱了皱眉。这样一个老好人在后院多年,居然一直无事,是她太笨,笨到没人会把她当做敌人,还是她太聪明,聪明到没人敢与她为敌,或是揪不到她半根小辫子呢?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一种感应,鱼莹虽然第一次见到方姑姑,却总觉得看上去憨厚老实,不敢与人为敌,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佣妇远不似她看上去那么简单。
她笑了笑,跟着雪荷与宝屏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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