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她办事利落有主见,只想了一小会儿就有了主意,干脆把坛子里的骨灰都倒了出来,铺在地上,夜风一扫,没一会儿就吹得干干净净。
随风去吧,总归比埋在黑漆漆的地下要好。虽不知道月梅的爹妈怎么活过来的,想来也是不由自主小心翼翼吧?如今人都没了,就都自由些吧。
这事若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不能这么干的,但鱼莹自小就不惧怕关于死亡的一切,也从不把这当做一回事,她望着四下扬起的烟尘,心里想,“月梅的爹妈,好歹也靠你们保住了大洋,当初月梅就要带你们来县城里的,如今你们也算到了,我不能带着你们继续走,只好把你们留在这里,若是你们觉得我处置不当,心有不甘,午夜梦回只管找我吧。”
一切处置完毕,她把坛子收好,一脸平静地回到屋子,找了个角落坐下了。同车而来的几个人大多是要在县里找活做工的,此刻聚在一起正商量对策,都说要团结起来,可不能给人欺负了之类的。鱼宁听的无聊,索性盯着墙面发呆。
大关见她一个人坐着,又知道过了今夜,再见面也难了,颇有些伤感的凑过来问道,“月梅,你家亲戚是哪儿的?能对你好么?”
鱼莹一愣,抬头看了看他格外认真的模样。这世上,自己的亲爹都能为了利益将她嫁给近六十的老头子,还说什么亲戚?
对你好……
这个世上,真正能对你好的,也只有你自己了。
无论心里作何感想,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波澜不惊,尤其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到底是血缘近亲,能对我好的。”
大关听了答案,似乎极为放心似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像是肯定,又像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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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午夜的时候传来了几声闷闷地拍门声,大关立刻跑了出来。不一会儿,老关和田婶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田婶眼睛肿的吓人,显是刚刚哭过的。她刚迈进门槛,身子一软,就砰地栽倒在一旁,昏厥过去。一旁人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了起来,按人中的,顺胸口的,乱成一团。
先前听到拍门声,屋子的主人也醒了,走过来一瞧,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就算要死,也别死在我的院子里,赶紧拖出去。”
大关恨他无情,直接把他推了出去,“你别死呀活的瞎嚷嚷,人还有热乎气呢。”话音刚落,田婶嘤地一声,缓缓醒了过来。屋子主人这才放了心,瞪了大关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呸,什么东西。”大关对着他的背影啜了一口。田婶缓过神来,又呜咽着哭了起来,大关大是不解,好奇地问道,“爹,怎么回事?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回来怎么成了这样?难不成是大栓不太好?”
老关也没了主意,眼神空洞洞的,连连摇头叹气,“何止是不好,我和你田婶好容易找到牢房,守门的人说过了探视的时间,不许我们进去看,我们塞了钱,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说尽了好话守门的才一脸不情愿地放了我们进去。进去一瞧,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刑具摆得一排排的,闻着就一股血腥味,大栓住的牢房又暗又潮,角落里都是死老鼠,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大栓也受了刑,身上血肉模糊,说话都不利索了。”
“什么?不过是打伤了人,怎么竟然用了刑?”有人惊叫起来。
“我的天啊,可怜的大栓。”
同村几个人都是打小看着大栓长大的,知道他憨厚老实。这次出行时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人人都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打了人关几天,到日子自然就会给放出来。何止他们,连田婶都是这么想的,因此来的路上也不见多心急。这个时候听了老关的话,都意外的不成样子,又是安慰田婶,又是痛骂警察局。
老关缓缓道,“原说打伤了人,或是判刑或是交点赔偿金也就是了,谁知道大栓打工的地方正好是警察局局长小舅子的家,他打伤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局长的亲外甥呀。听大栓说,之前用刑的人只说上面放了话,要活活打死大栓,瞧这个架势,怕是要他死在牢房里呢。”
“啊?这还有没有王法!”大关怒气冲冲地吼道,“警察局怎么可以随意处置犯人?爹,你和我再去一趟牢里,我看看大栓去。”
老关气得火冒三丈,“你去?你顶个屁用,就是一百个你去看了,也不顶上头一句话。趁早给我老实的待着,你再敢乱说一句话,我先打断你的腿。”
田婶嗓子都哭哑了,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我早说不许他来县里做工的,偏他说县里大,机会也多,总要趁着年轻拼出点前程来。谁承想拼来拼去,把自己的命拼进去了……难道要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众人听她哭得凄凉,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倒是鱼莹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时候突然插口问道,“牢房那边有没有松口,说有什么办法能救出大栓来?”
田婶突然听到她问,竟是愣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回答。
老关跟着田婶走了一趟,他一辈子没去过牢房,第一次见到各式各样的刑具,吓得魂不守舍,顺口回答道,“只说是要送过去一块大洋疏通关系,才能放人。”
“什么?一块大洋?这是要吃人么……”
“真是狮子大开口,老田家去哪儿凑这一块大洋去?”
田婶闻声,眼泪又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