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媚姬眉眼一紧,上前一步凝视着我,再无先前的淡定。
我涩然一笑,轻轻地道:“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很会卜算的吗?”她脚跟轻抬,可终是没有移步,就这么踮着脚急切的问道。
“卜算只能问吉凶,不能算因果,凡事有定数,也有异数,不是万能的。而我……明知要心如止水方能大成,却总是为尘事羁绊不能自已,又能卜算个什么未来事?”我自嘲一笑,“以后,从嘉就交给你了,你……你也多保重!”本来想说,你多辛苦了,可是……从嘉不在身边,你才是最辛苦的吧?我根本无须多说,只要你也多保重,这样,你们才能互相扶持,相互依靠,我也就放心了。
紧了紧手里的人儿,替他抚平了背部衣服的皱摺,最后闭上眼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已不再是那种奢华的淡淡的龙涎香了,可就是这样,现在这种淡淡的书墨香味,仿佛才是我最最熟悉的,如前世里那恍惚中一触即逝的淡淡清香……
从嘉,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等我回来看你!
把从嘉轻轻的交到媚姬的手中,又将他的身体调整到最舒适的姿势,我才缓缓的抬头对着媚姬扯了扯嘴角。似笑也不是笑,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其实是什么也不用说,我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便错身离去。直到快出后园时,我才又定住身回头去看。媚姬眼中已有泪花,抱着从嘉的身体艰难的扭转着,一双眸子闪亮固执,里面满满都是硬撑着的坚强,悬着泪迟迟不愿落下。苦涩的步伐沉重的让我迈不开脚去,故作轻松的展颜一笑后,我扶着廊边的柱子,扭过了头。离别有多苦,道别有多痛,我数不清,只知道,幸好从嘉睡了过去,幸好没有与他面对面的别离。也许他还以为是在梦中,也许醒来他会更痛,也许……再无相见之日,但这一刻,至少是庆幸的!
到了小离小韵的房间时,她们已经睡着了,但微微拧着的眉头,证明她们就算是在梦里也没有多轻松。我轻轻地走过去,轻轻地揉去了两人眉头上的结,轻轻地说道:“小离,小韵,我要走了,也许还会再有相见之日,只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你们多珍重!曾经的日子,有你们,我很高兴,再见了!”
从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取过那只青绿色的布袋,又抚了抚月影,从琴弦到琴尾,一处处细细的抚摸着。怔怔的,想到流珠,我不禁又悲从心起,其余的人我都还有机会道别,或见上一面,唯有她……
本想着要将月影留下,毕竟她曾是流珠所有的,虽然她已送给了我,但我想将它留在这里,至少给从嘉还有个念想,也算了了流珠的心愿,可以一直陪从嘉到最后,等以后……我再来带走。可是,月影仿佛知道我的心意一般,从我的手指抚上它的那一刻,就由浅渐深的流淌出一色淡紫的光华,流光闪溢,似依恋,似不愿,等到我步出门口时,它已凌空追了过来。我一惊,这琴就算是古物,就算有流珠附身数百年,可终究只是个凡尘死物,如何会有自己的意识的?莫非……
我心念一动,忙将神识侵入到琴中。果然,流珠留了一念意识在其中,却因为事出急迫,她甚至都没能留下影像,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略带急迫的不停重复着:“妹妹,我走了,你多保重……妹妹,我走了,你多保重……妹妹,我走了,你多保重……”
来道别前,我跟自己说好,绝对不流泪,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走也要走的不留遗憾,不能流泪!可是现在,我已是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了。是喜是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流珠还没完全消失,她没有灰飞烟灭,她还留下了一缕意识;可她临死前那般情急,都还在念着我,我又怎么能弃之不顾呢?也好,月影我带走了;流珠,你的这一缕意识,我会好好保存的,也许,你还会再回来呢……
挟着月影,我最后去见了仲寓。仲寓也还没有睡,笔直的立在院中的一颗粗壮的桂花树下,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仲寓的府邸,我今天是第一次来,也是自我假死被天狼带走后第一次见他。他脸上的线条又硬朗了几分,身子又壮实了几分,可眼里的稳重也似又深邃了几分,然而这样的他,也让我无形中多担忧了几分。犹记得小时候的他,像个护着糖果的孩子,谨慎的防备着我,就怕我抢走了他的父皇,让他的母亲受了委屈。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我的依恋越来越多,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可捉摸,甚至能让我感到莫名的心悸。倒不是自己真的在害怕什么,我只是怕他会受到伤害,怕他的心里会受到压抑而不快乐,毕竟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是那个天真又故作成熟,让人心疼到心坎儿里的孩子。
不自觉中,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走吧,不见也是好的吧?有时,相见不如不见,免得多惹烦恼。刚欲转身,仲寓已侧过头来看到我了,他的眼中由戒备转为惊疑,又慢慢地变得平静下来,可平静中又隐隐透着激动和无措,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负在身后,带动的两条手臂都轻微的抖动起来。但他始终只保持着那样一个侧首而视的姿态,一袭蓝衣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丰神俊朗又挺拔冷持,哪里还有半丝孩子气?
我慢慢地展开笑脸,意味深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