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样成何体统?是不是连朕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从嘉流着眼泪用颤抖的嗓音缓缓吼出一句话,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反而多了几分无奈和不舍。然而回答他的,除了哭声,就只有更悲痛的哭声了。
“你们就真的不听?”在一屋子的哀泣声中,从嘉握着短剑的手越发剧烈的抖动起来,呼吸也更加不稳:“你们要是再不走,朕就立刻死在这里!”
一股鲜血顺着抖动的尖锋从他的咽喉处流了出来,森白的剑刃在鲜红血液的映照下不时闪耀出惨亮妖异的光芒,明明灭灭间,刺痛着所有在场人的心。屋子顶端吊着的硕大夜明珠却依旧散发着莹润柔媚的月白光辉,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存在于每个人的梦幻之中,只有它的光辉才是最真实的。
刹时,跪在地上的仲寓一个箭步窜上前想要夺去从嘉的短剑,却被从嘉又作势要自刺的动作给硬生生的逼停了下来。
从嘉看着仲寓一字一顿的道:“仲寓,你难道就不明白父皇的苦心吗?你就带着她们快些离开金陵吧!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足以独当一面了,以后再也不能冲动行事了,知道吗孩子?你记住,一定要远离富贵才能远离是非,哪怕隐居山林,只要能安然度日,你便是幸福的!父皇虽给你带来了半生荣华,却终不能保你一世安稳,父皇心中有愧啊!今后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事事低调,只要你自身安全无虞,也就算是尽了你对父皇和你母后的孝心了。父皇下得黄泉,也能安心去见你母后了啊!还有,你以后若有幸与青影同路,也要尽可能帮父皇照顾她,可以吗?”说着,目光深情的看了看我,又转向仲寓的脸。
仲寓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挥衣袖擦去眼泪,重重的点了头后又撩开前袍跪倒在地砖上磕着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定不负重望!”
从嘉满意的点点头,单手示意他起身后,又看向一众跪倒的后嫔道:“尔等走后,就过些简单平凡的生活吧,朕给尔等每人稍备了些财物,虽不说富余一生,但也可保尔等生活无忧。只要尔等心中有朕,朕就心满意足了。尔等待朕不离不弃之情,朕明白,只是今生无缘再续了。情非得已,实非朕之所愿,但愿尔等也不要怨怪于朕。时至今日,朕就算留了这条命在,他日也终究是个行尸走肉之身,留待何用?朕已无颜再面对天下,活着也只能平白受辱而已,又何必非要留得这口气在?不如就此去了,也免作他国之鬼!”
“皇上!”众后嫔又是一阵悲泣,磕头如捣蒜,声声不绝。
狐媚姬双掌撑地,支起上半身咽了一口香津道:“皇上,臣妾无所愿,唯有一请,还请皇上恩允。”
从嘉欣然问道:“皇后请讲,朕力所能及处,定当不负皇后之请。”
狐媚姬泪水如潮,却眼神执着,字字有力:“臣妾唯请终生侍奉皇上左右,至死不弃!”
从嘉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其怜爱有之,愧歉有之,感激有之,诧然有之,最后都统统融合,只化作一种释然,平静的道:“也罢,皇后是朕的皇后,生死相随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呢。”他说着,不堪疲惫的背转过身,一只手向后挥了挥:“都走吧,朕累了,只想与皇后再说会儿话,你们走吧!”
花厅中,哭声随之叠起。
良久之后,黄保仪跪直了身体,整了整衣襟道:“臣妾黄氏,就此拜别皇上!臣妾自会遵照皇上日前旨意,临去时焚毁所有藏宝,定不令落入他人之手,请皇上放心!臣妾……再次别过!”
从嘉微微侧首,却终是没有转身,只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中,沧桑满注,无奈至极。
黄保仪目注片刻,最后一咬牙,起身掩面快步离去。其余嫔妃也在这一场仓促的离别中渐渐清醒过来,哭声渐止,浓浓的失望和悲哀在空气中徐徐漫延。
半晌后,庆奴也整了整衣衫头饰,强露出一丝笑容,柔声道:“臣妾柳氏,就此拜别皇上!皇上吉人天相,臣妾相信自有重逢之日。臣妾……去了!”
从嘉仍“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庆奴一步一回头,泪水顺着她的脚步,一滴滴落在地砖上,一路延伸而去,见者无不动容。
九姑娘目送庆奴离去后,亦随后整装拜曰:“臣妾薛氏,亦就此拜别皇上!皇上请自保重,臣妾将终身守候皇上大驾,绝不他嫁!”说完,也不等从嘉应声,便猛的起身,狂奔而去。
从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后,又在狐媚姬搀扶之前稳住了身形。
芙蓉含泪言道:“臣妾乔氏拜别皇上!皇上要臣妾走,臣妾自当遵旨,决无逆意。只是臣妾想要带走皇上昔日亲手所书赠与臣妾之《般若心经》,还望皇上恩准。”
从嘉点点头道:“准!”
芙蓉挤出一丝微笑,连连拜道:“臣妾谢皇上!臣妾今后定会好好保存,见经书如见皇上。臣妾走了,皇上保重!如有来生,臣妾自当终生侍奉皇上身前,再不离开!”芙蓉抹了抹泪,款款而去。
秋水语未及言,业已痛哭出声来。她拔下髻上戴着的一枝红梅愤愤的扔到地上,任髻上乱发纷飞:“‘女为悦己者容’,臣妾今日辞别皇上,便再无悦己之人,臣妾亦再不会戴这些招蜂惹蝶的花花朵朵了。皇上珍重,臣妾张氏就此拜别!”一阵痛之又痛的哭声中,秋水拜了又拜,地砖上业已鲜血涂地她还不肯罢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