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脾气的,袁谭不能没有脾气。为此,他暗暗恨起了陈诺,虽然这种恨十分的没有道理,但却折磨着他,使得他没有道理的对陈诺恨意更甚。甚至,在某一刻,他恍然觉得,上天此时将陈诺夺走,同时也是在给他一个证明自我的机会,为此,他为陈诺的失踪而庆幸。这种庆幸的快感,同样也在折磨着他,因为他觉得,他的庆幸,实在是对自己以前赏识陈诺的一记狠狠耳光,是出卖自己的表现。一旦想到,当初他这条命甚至都是陈诺救的,而他却对陈诺有这种不该有的想法,为此又感到羞愧。
人性本来的就是复杂的,袁谭他的痛苦挣扎,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他恨与悔恨之间挣扎徘徊之时,本以为陈诺失踪了那么长的时间,或许他已经死了,那么对他的这些恨也好悔恨也罢,实在是没有道理。为此,他的心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将心思一门对着青州的大局上,不再去想。而当他开始逃避他内心黑暗的影阴面时,陈诺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此时复杂的心境又有几人能知?
该是以恨来面对他,还是该以悔恨,惭愧来面对他?
渐渐近了,袁谭重重的吁了口气,面上挂着笑,按着马,上前几步来迎接陈诺的到来。
陈诺,远远看见,与文丑等人加快了马匹的脚程,扯马迎着袁谭而去。看看相距距离差不多了,陈诺率先下马,与文丑几个相继快步走了上来,见过袁谭。袁谭也下了马来,一一将他们搀扶起:“不必多礼!”
看了陈诺一眼,拍着陈诺的肩膀:“然之消瘦了不少。”
陈诺当然知道袁谭这是见面话,安慰他罢了。说起来,他以前戎马倥偬,忙起来连饭都没有时间吃,那才叫消瘦。昌国城之事后,他躲在了后方,接连养了几个月的身子,胖了还差不多,何谈消瘦?他口中的这个‘消瘦’,大概是在安慰他,叫他不必因为吃了一场败仗而往心里去?不过,袁谭说话时虽然是在看着他,眼睛却是游离着,显得心不在焉,甚至他的笑,也是带了虚情假意,不是由心而发。他心里也奇怪:“袁谭与我数月不见,倒像是生疏了起来。”
陈诺也并没有在意,放宽了心跟袁谭瞎扯了两句。
袁谭这边与陈诺简短交谈两句后,便立马将眼睛朝向旁边一人看去。文丑,他无颜面对袁谭,赶紧低下头来,向袁谭告罪。袁谭自然没有怪他的话,反是拉着他,安慰了他几句,无非把嚼不烂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安慰着文丑。文丑告罪不成,眼看袁谭热心若此,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最后在袁谭的劝慰下,一同与陈诺随着袁谭入了平原城。
城内袁谭的府邸,当然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酒宴,一来就开宴了。这顿饭,袁谭跟文丑说的话多,也很是自然,甚至有点讨好文丑的味道。相对于文丑,陈诺就要轻松得多了,袁谭虽然跟他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绝口不提北海兵败的事。虽然‘北海兵败’此时提出来未免使人尴尬,但若是真正的朋友,何尝不关心两句?袁谭的闭口不谈,虽然看起来是在尊重他,对他保持‘客气’,但让人不免觉得,他的‘客气’是在刻意的生疏他。
陈诺非是糊涂之人,也早已经看出了蹊跷来。看来,袁谭对他不是许久没见面才生疏,而是从根子里对他生疏了。不过,对他来说,有话就说,没话闭口吃饭,乐得个清净。宴后,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自然不便继续上路,陈诺等也就留在城内歇息下。至于跟随而来的大部人马,则留在城外,安下营帐。
晚上,陈诺在房间内读着书简,不想袁谭这时携着酒菜进来,摆着了榻上,要陈诺陪他喝酒。陈诺自然是来者不拒,没有二话,陪着他喝了半夜。两个人起初也并没有什么话说,一直保持着室内的尴尬气氛,只听酒水在各自的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响。终于,袁谭喝多了,话也就一发的溜了出来,从黑山陈诺救他说起,说陈诺救他这一命,他对陈诺感激不尽,此生不敢或忘。接着,将陈诺帮助他平复青州的功绩也一一检点出来,对陈诺同样表示谢意。
然而,说到这里,袁谭话锋一转,两眼布着血丝:“可是……然之你说,离开了你,我为什么立即就变成了一个废人,甚至差点就将整个青州给丢了?这是为什么?本来,我以为,有然之你帮我打下青州,我坐享其成,受益之人也将是我。可为什么,青州上下只知有然之你一人,而不知有我袁谭?这最后得益之人到底是谁?是我?还是你……然之?”
所谓酒后吐真言,袁谭的话完全暴露了他对他的矛盾心理。陈诺也一下子明白,他与袁谭之间的生疏,原来是因为这个。可,他现在能做什么,向他解释?解释不清。更何况此时他是醉着的,跟他说再多也只是屁话。陈诺只一个劲的喝酒,心里有多大的委屈,喝下去多大。他为袁谭打青州,首先,是为了履行当初他与袁谭的诺言;其次,他来青州,也是迫不得已,被袁绍的一纸令书调过来的好不?还有,事情都有相反的两面,既想他帮他打天下,又不想他夺了他的光环,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人心,本也贪婪,何须多做解释?
第二天,袁谭酒后醒来,头痛若斯。
他睁了睁眼,手揉着发胀的脑皮,恍然想到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