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然无奈轻叹,仰望苍天掩去眸中微澜。
“你还有机会。”沈言清盯着他的眼睛,放柔了声音。
青然一笑,未置可否,感知她的心意。反问道:“你为何愿意背负这些?”
“我不愿意。”沈言清回答得干脆:“可已然如此,难道要逃走?”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青然看着她坦然的脸,释怀一笑:“是呀,已然如此…”
沈言清,好个豁达的女子,无惧生死,无惧前路未卜。随遇而安,泰然处之的勇气,他青然堂堂男儿愧之不如。过隙救她是没错的。
眼见青然的身影越来越稀薄,沈言清搓搓手,握上摄魄的刀刃。血不留痕,迅速渗入血槽消失不见。青然满面惭愧,身影化入摄魄之中,轻叹道:“可惜,青然帮不了你。”
沈言清也不在意,重将摄魄插入腰间,拉低斗笠,继续赶路。一路上不断遇到因大战在即,而不得不退回的行商。打探之下,才知沧海已经下了国书,言明沧月公主祭海,大难不死通灵归来,已任神职,断不可能以大神女之职嫁入他国,劝南灼放弃婚约,三日内退兵,否则东沧将为保公主,全力一战。
沧海这皇帝做得真是愚蠢,即便真不舍嫁公主,此事也只能私下与南灼商量,如此堂而遑之的下国书,分明是逼着南灼开战。南灼就算有息兵的想法,也断不可能如此丢了面子。且着重言明为保公主,拼命一战,这恐怕又是飞卿的主意,一定要她沧月成为红颜祸水。
沈言清想得不错,此时南灼金殿正主战之声连成一片。殿上坐的却不是南灼的皇帝,而是皇后白柔羽。南灼的皇帝星千顷醉心修仙,整日闭关,已多年不问政事。南灼的朝政其实都掌握在皇后白柔羽之手。
白柔羽置身金殿之上,面沉似水。四十岁的年纪因保养得当,却丝毫不见岁月之痕。多年主政,原本柔和的面容,不怒自威。银色的朝服繁复高贵,因着她轻微的呼息,头上银冠缀珠轻颤,端是贵气无双。
听着殿上朝臣一片议论,她凤眸轻垂,波澜不惊。
一番义愤填膺后,文官武将意见达成统一,推举出一名位高权重的大臣请旨,一致主战。“东沧许婚约在前,投公主入海于后,而今沧月公主归来,又对婚事诡辩推诿,如此反复无常,实在欺人太甚。请皇后下旨,即刻宣战。”
“母后,不可。沧月回来了,待儿臣亲自去求娶。以免战祸一起,生灵涂炭。”没等白柔羽发话,太子星鹭便疾步出列跪倒在地。星鹭因与沧月的一面之缘,便对那温柔清冷的女子念念不忘。他唯恐战事一起,他与沧月便真的再无可能。
白柔羽看懂他的心思,脸染薄怒。这个痴心的孩子,身为太子竟如此天真,无一点政治自知,战事在即,还只知儿女情长,冷声道:“发兵边境,不是太子一力主战吗?”
“那时,母后不是一直按兵不发,反对开战吗?”星鹭不理会皇后的怒气,反问道。
“哼哼,好个单纯的太子!”白柔羽冷笑道:“按兵不发,是不想为个女子让百姓遭受战乱,而今,国体受辱,当然要发兵还以颜色!”
星鹭见母后发怒,放低声音:“母后,只稍待些时日,儿臣亲赴东沧,只要他们肯把沧月许我,也不使南灼国体受辱。”
白柔羽看着自己这个天真的儿子,怒火更盛。他这是多低的政治觉悟啊,如果东沧肯将沧月嫁来,岂会生出这些事端。以太子之尊赴东沧求娶,不过是多给敌人一个要挟的筹码,自己的儿子愚蠢至此,太令人失望了。真是自小对他过于骄纵了。
“太子只顾一已之私,目无国体,回太子殿思过,无旨不得踏出半步。”白柔羽不得不下旨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关起来:“押他回去!”
“母后!让我去见见她,让我去见见沧月!”星鹭还欲上前辩驳,却被殿上武士拦住,不得上前,几番挣扎被押出殿外。
见他母子二人相争,殿上鸦雀无声,白柔羽敛了眼中的痛心,正声下旨道:“丞相拟旨遣责东沧无义,即时宣战。武元帅余烬领兵三路,全面迎敌。”
殿下大臣各自领旨。白柔羽散了朝会,空荡的大殿上只余她一人,她才稍松了身体,疲态显露在她精致的面容。她登上这南灼皇后之位,当年是借了主人之力。可她多年主政南灼,却是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丝毫不敢松懈。她深知两国开战,百姓必然遭殃,却无力阻拦。
主人已发来消息,责问之前为何迟迟不肯发兵,让自己等候责罚。东沧的飞卿更是将战事逼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她舍得这皇后之位,可更多的不能舍让她必须遵从主人,哪怕要让生灵涂炭。心中苍凉悲苦,无人可诉。只盼自己的星鹭快快长大,能分担她肩上的担子。白柔羽安慰自己,星鹭单纯善良,一定还有希望。
南灼殿上之事,沈言清一无所知,她此时已进入边境地带的一片群山。因两国已宣战,所有的城门俱已关闭,为防奸细,一路之上设置诸多关卡,她是偷跑出来的,身上自然没有行文材料,只能舍近求远,离开大道,隐入群山,继续赶路。
这片群山唤作紫金岭,丛林密布,杂草从生。天渐渐黑下,林中的能见度更低,时不时传来声声狼嚎。赶了一天的路,又是翻山跃岭,沈言清有点乏了。但想到明日两国就要开战,她还是加快了脚步,希望能来得及见到星鹭,阻止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