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良久,林义宸才笑着问道,只是那般笑意,如何都多了几分勉强。饶是路琴被馥郁的醇酒迷离了眼都觉察出他情绪的不对:“怎么?”
“没什么。”林义宸摆手,“我一向知道你喜欢推理不知道你也喜欢科幻,有些惊讶。”
倒是轻轻松松地圆过去了,路琴微微一笑,没和他深究,只是应道:“什么都被你知道了,我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然后,她举杯:“敬未知。”
她浅笑盈盈,似是一无所知。林义宸却隐隐觉得,她那水汽潋滟的双眸洞悉了一切,只是用水雾恰到好处地蒙上了,最大限度地为他保留了颜面。
他不说,她不问。
心底软软地一疼,他亦举杯:“敬。”
深蔷薇色的酒液如喉,清甜中暗含带刺的苦涩,林义宸扯了扯唇角,问道:“你知道巴别塔吗?”
“圣经里的通天塔?”路琴缓缓放下杯子,“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这么有宿命意味的命题了?”
“很有宿命意味?”
“当然。”路琴放下叉子,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很是认真的模样,“相传最初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一样,他们梦想着筑造一座通天高塔却不想惊动了上帝。上帝变乱了他们的口音,让他们分散到各地,再也不能团结在一起。冥冥之中,一切都有上帝操控着,真是无可避免的悲哀宿命。”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我嘛……”路琴想了想,“其实也不能全怪上帝吧,有些人明明说着同一种语言,彼此之前却不能理解。”
“真是有意思的理解。”林义宸轻轻晃了晃高脚杯,残存的酒液荡了荡,似是晕开的葡萄色的梦,“想听我消失的那一个月里都做了些什么吗?”
“愿闻其详。”
===
天气真是说冷便冷了下来。
他搓了搓手背,将手伸进风衣的口袋中,微微低头以挡住灌进衣领的寒风。不是下课点,长桥上的人群稀稀拉拉的,上去更平添几分萧索的气氛。他将头埋得更深了,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穿桥而过的风,当真是很给力啊……
他这么想着,以至于一抬头便能瞧见的风景待他下了长桥时才见。广场上旗杆前,人头攒动,他瞥了眼,并没有见一贯搭着台的演讲者,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广场的旗杆下向来是个冷清的地点,除了有社团聚会借此地集合外,也就是业余演讲爱好者参与时热闹些了。
所谓的业余演讲爱好者,就是些在旗杆下搭个简易的台进行义务演讲的人群,其内容五花八门,有的高大上有的接地气,但都不妨碍众人围观的性质。讲得好的有人喝彩,讲得烂的有僵尸粉捧场,总之热闹得很。尤其是寒冷的季节里,远远地便可以到演讲者唇边时时飘荡的雾气和台下众人凝聚的呵气。
所以,今天……
虽然他向来视力不差,遥遥地便见了是堵墙,但是墙色花花绿绿的,色彩斑斓且用色极为大胆,远远瞧来就像是调色盘磕在上面了一般,比彩虹还要艳丽上几分。等他走近才知道,那些花花绿绿色彩斑斓的“墙纸”其实只是贴在墙面上的便利贴而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就等着有人哀其可怜,将它们揭下。
墙下女生极多,踮着脚尖拼命将自己的便利贴往高处贴……明明下面有很多空地的说。
然后他听到这样的对话:
“哎呀,我够不到了,你帮我贴吧。”
“贴这么高做什么?”
“你不懂,我要的高度正好是身高一米八的男神平视前方时正好到的位置,要是贴低了招来矮挫怎办?”
“有道理!”
……
他略略低下头,干咳了两声,颇有几分敬佩女人的智慧。
那个位置的确是他平视前方能够瞧见的。
但是这个天气……
他再次低下头。
冷得都不想让人直视前方。
唇角正要泛起嘲讽的笑意,他又听见了来自相同声源的对话:
“但是,那么冷的天,要是你的男神低着头走路怎么办?”
“所以,贴这么高还有一个功能——区分**丝和男神。”
“嗯?”
“这么冷的天,男神一定是会围围巾的啦,只有**丝才会低着头走路!”
“太机智了!”
……
嘲讽的笑意僵在了唇角,他目瞪口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颈项处,第一次将自己和“**丝”这个词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我是**丝……
从无谓转向忿忿只需要这么一个瞬间,本来准备立即离开的他,一下子就在墙的面前停下了脚步。被密密麻麻的便利贴覆盖的墙面依稀可以辨识出它本身就很花哨的壁纸——满满的都是粉粉的桃心,果然很讨女孩子的欢心。好在“心愿墙”三个字位置很高很是醒目,教人一就能明白它的作用。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对话的声源地,果然瞧见了两张便利贴。
一张上写着:“希望有男神可以骑自行车载我过长桥。”
另一张:“我想要五斤香蕉三袋饼干。”
落款是手机号,不留姓名是惯例。
他突然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原来有自行车的才叫男神……
便利贴的瞬间,已经有寒风虎虎地吹着他的脖颈。他连忙低下头,将视线投得更低些。低处的便利贴上要求也是大同小异,什么一盒巧克力、两盒巧克力、三盒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