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龄站在哥哥身后,这其实同躲在他身后也差不离了,她小心地看一眼太子,但是灯火明灭不是很能够瞧得清楚,便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哥哥。
她表面上没向任何人提起,其实是非常想念哥哥的,在这偌大寂寞的宫廷里,她也没什么能说话的人,时间一久就会变得压抑。比她身份低都点头哈腰,比她身份高的,譬如萧皇后,萧氏压着她,还要给她指派亲事,她只有靠自己在其中周旋,不比点头哈腰的宫婢们舒坦多少。
如今哥哥回来就不同了,凡事有了可以商量拿主意的人,她也明白,这世上也只有亲哥哥会无偿的对自己好。
却说盼朝把和龄拉到自己身后了,莫名放下心来,这才抬手示意周围的宫人们起身。他回京进宫后面见完父皇头一个便要见一见妹妹,哪里晓得找到安侬安侬却说帝姬不见了,他当时的心情难以言喻,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害怕她出事。
好容易等到现下天都黑了才寻到此处,不想急急赶过来却见到和龄被太子弄得快哭了,隔着老远做哥哥的都能感受到妹妹的紧张,因此上,他也没多想,直接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此时对着太子云淡风轻却分明在打量自己的神情,不免讪讪。
“六弟怎的突然回来了?倒是吓我一跳。”太子到底是太子,他说着,微微笑着拢了拢袖襕,仿佛方才捏着和龄着急问“那人是谁”的并不是他。
盼朝也不露出异样,两人简单问候了几句,话题很快就被太子拉回了适才的事情上,他道:“六弟才回来,故此不知。密果儿半下午的时候叫人割了头弃尸在这儿,”目光幽幽地往缩在盼朝身后的和龄身上瞟,“巧的是,为兄我奉父皇之命在此调查,阿淳妹妹却打竹林里走出来,我呢…便顺道询问几句,看妹妹是否见到过什么人于申时左右在此经过———”
这番话里也是有解释的意思,总不好当真叫宁王以为他这做兄长的趁着他不在欺负妹妹,这可不好玩儿。
盼朝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知半解,他回头,侧着身子把和龄露出来,她湿漉漉的眼眸子对上他的,他心里一软,面上当着众人却十分正派地问道:“那么,阿淳可有见过什么可疑之人,嗯…申时十分于此地经过?”
“我没见着。”和龄对这个敏感的问题总是答得飞快而又令太子觉着可疑。
不过盼朝却全然不是那么想了,他也不管那许多,直接就踅身向着太子一拱手,唇畔浮起个小小的笑弧,彬彬有礼道:“殿下也听见了,阿淳说不曾见到。既如此,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告辞为好,不打扰您查案。”
和龄一听这话顿时舒出一口长气,腮帮子圆圆地鼓了鼓。她是个说了谎话的人,自己心里先就虚了,自然不能够厚着脸皮理直气壮,其实要是放在别的事情上她不见得这么紧张,主要还是因这事干系太大,她心理上受到的刺激和打击无法排遣,接下来怎样解决也是难题。
要么告发泊熹,装作毫不在意地送他上断头台。要么,装作不知道他前朝皇太孙的真实身份,但这是包藏祸心,不用多时她自己甚至整个大周皇室都会被他复仇的焰火烧死。
真到那时,她就是罪人……!
和龄猛地浑身一颤,那边盼朝还在同太子客套着道别,她已经木讷讷旁若无人地沿着青石子甬道向前走去。
盼朝很快就追了上来,他打发了宫人们远远地跟在身后,不靠近他们。和龄的古怪之处他瞧得出,联想到太子适才的反应,心说莫非妹妹是真说了谎么,她确实目击了杀人凶手?
初听见说密果儿死的消息他并不惊讶,密果儿其人自己没有半点武功底子,贸然就坐上了东厂督主这般位高权重的位置,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在这位置上做不长久,只是能在皇宫里无声无息夺人性命手法又那般熟练的人却不会多。
在皇宫里杀人……这本身就是一桩极其纳罕的事。
杀了密果儿的人要不是脑子不清楚就是对这个皇宫没有半分顾忌,他压根儿不害怕后果,同样的,他有绝对的自信最后查不到自己头上。
所以究竟是谁?
盼朝见和龄不说话,他便也暂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妹妹在皎皎月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苍白的侧颊,一霎儿间,他脑海里闪现出一张人面。
和龄在宫里按说认得的人不多,值得她为其隐瞒的,又是个用狠戾来形容也不过分的高手,还能无声无息接近密果儿并割了他脑袋,除了权泊熹还会有第二个人?!
夜晚的风无孔不入地往衣裳里钻,和龄抱着双臂冥思苦想对策,肩上忽的一暖,一件犹带着哥哥体温的外袍便将她裹了起来。
“这样就不冷了。”盼朝站在她身前替她揽住外袍的边角,向里面拽了拽,如此走动之时就不会轻易松散开。
他高出她一个头,她看他时需要抬起脸,此时眼睫根.部湿湿润润,和龄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泊熹的事说给哥哥听,让他帮自己做决定。
她犹豫着,那话似乎就要破茧而出,然而,她只是抿了抿上下唇瓣,声如蚊蝇地望着他道:“哥哥把衣服给阿淳,自己却不冷么,要是哥哥着凉了怎么办?”
盼朝愉悦地扬唇笑了,他宠溺地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哥哥是男人,你见过有男人随随便便就着凉的么。”
和龄想了想,摇头。
“这不结了,阿淳披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