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笑了笑,没有接话,转头冲安哲和石山挑了下眉,低头附在安然耳边说了句什么。
安然转眸看着他,笑得很是灿烂明媚,这份轻语微笑,此生懂得的意境,不由得让人想起《诗经》中的句子:巧笑倩兮,美眸盼兮。
郑志炀脸都僵了,他已经记不起最后一次被人无视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自从他顶着海归的名头回国创业,走到哪儿都是恭维声一片。看来,人果真不能长期生活在安逸中啊!膨胀的优越感,不仅会让人失去理性辨别的能力,也会让人丧失昂扬的斗志,以至于自以为是地做出错误的判断。
结果呢?一交手才发现云琛远比自己想象中要老道毒辣得多!他就像西方传说中毒蛇和印狐的化身koxui(诃息),有着与上帝同等的智慧,洞悉一切的眼睛,同时亦拥有着无数个点和面。
他时而如一柄泛着岑岑寒光的出鞘利剑,一招一式直击命门;时而如一坛陈年的老酒,醇厚甘怡,让人身不由己地沉醉其中;时而如一块温润的古玉,深沉柔绵,以拙朴的假象掩住耀眼华光;时而又如一只蜷缩成团的刺猬,无从下嘴。
云琛如同一个矛盾的多面体,每一面既矛盾对立,又和谐统一,看似触手可及,实则包裹在厚厚的冰层中,他越是不露声色,越是令人生畏,因为你永远探触不到他的底在哪里,有多深,就算是想去讨好他,都找不到脉门。自己刚才就好比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孙猴子,使出七十二般武艺可劲蹦跶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能跳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真是可笑至极。
马克.吐温所说:每个人都像一轮明月,他呈现光明的一面,但另有黑暗的一面从来不会给别人看到。
隐匿阴暗面,源自人类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是物种进化的进步,也是人类社会竞争的需要。
一个过道之隔的崔敏娜一手托腮,静静地看着云琛和安然旁若无人的亲密互动,心里颇不是滋味,联想到石山在电梯里对她们的凶狠警告,内心叫嚣着的嫉恨和不甘如潮水般涌来。
温茹萍目光放肆地凝视着云琛英俊的面庞,这个男人越来越英俊,气度一如往昔的淡定从容,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他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不经意间让女人心醉,让男人折服。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自己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沦陷,明知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放进过自己,她却怎么都停不下爱他、追逐他的脚步,现在更是泥足深陷,拔也拔不出来。同时,她对他的爱有多深,对安然的恨就有多切,她疯狂地嫉妒他对安然的温柔和深情。此时此刻,他们明明呼吸相闻,却仿若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越想越恨,叠加的恨意让她蓦然生出几许杀意,她愤恨地死死盯住安然,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几十个窟窿来。
安然有所察觉地抬头看过去,当触及到她射过来的那两道淬毒的目光时,受伤地敛下长睫,深深叹了口气。
云琛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说道:“叹什么气?饿了,嗯?”抬眸,冷戾地扫了眼温茹萍。
石山不经意间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交汇,无意中捕捉到他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极其罕见的阴鸷尖锐的波光,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使劲眨了下眼睛,再看,他深邃的眸中已是一片云淡风轻,这让他忽然想到了一种猛兽——彪。
彪,界门纲目科属种。中国古代文化典籍记载,彪为虎所生,是一种威猛凶残的猛兽,排序在虎与豹之间,然而它最让后世著述者津津乐道的是,它与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虎之间那不共戴天的仇恨。
古籍中讲述:通常母虎一胎只生两崽,极偶然的状况下一胎也会生出三崽,多余的那一只便是彪。彪多因先天不足而瘦小孱弱,加之一身没有黑条斑的褐色皮毛,被母虎视为异类,一出生便遭到踢咬遗弃,沦为众兽的裹腹大餐,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能够存活下来的彪极为罕见。
但,世间万物从来都不是绝对的,罕见不代表绝迹!彪一旦征服了生命中的种种危难,在炼狱般的恶劣环境下顽强存活下来,就会变得极其威猛凶残,它成年后攻击的第一个目标猎物就是生下它又遗弃它的母虎,紧接着是备受母亲宠爱的两位兄长。
彪没有感情,它的世界填满了与生俱来的仇恨,它仇视所有的猛兽,他的一生就是不停歇地从这一个战场奔赴另一个战场,永无休止地搏杀或血战都不带有任何私欲和目的性,它存在于世的每一天,就是一部严酷铁血的战斗史诗。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是彪生存的唯一动力。即使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毛和不曾断过的骨头,也不会阻止他征战的脚步,它,只为厮杀而活。或许是为了弥补对他先天的不公正待遇,或许是上天怜佑它,因而,存活下来的彪,与龟有着基本等同的寿命。
石山不知道是人多太过吵闹的原因,还是自己刚才在与他那一刹那的对视中生出了一种虚幻的错觉,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彪这种动物,而不是兽中之王老虎,也不是草原霸主狮子,更不是迅猛警觉的猎豹,恰恰是敢于挑战所有猛兽又极具攻击力的彪。
或许是他觉得彪集合了上述所有猛兽的优点与强势吧?亦或许是他觉得只有彪这种生猛凶悍、敢于永不止息地挑战自我极限的动物,才够格匹配和诠释云琛摧枯拉朽的力量与心计城府。
总之,此时他眼中的云琛,正以一个捕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