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此,他就更可怜。生,不情愿地呱呱坠地,母亲生而未养便早亡,他抱着那么一点点遗愿艰难活着……”
说着,她拇指捏着小指,以透明的指尖,在他面前比划出那可怜的一点点。
“更悲惨的是,他父亲拿一枚扳指换他的心,祖母借储君之位换他的命,表哥也不怜他,明知他身不由己,还要把他浸在水牢之中。唉……人之死,皆是如此凄冷悲惨,与生一样不情愿。”
说完,她额头靠在他的颈侧,一声长叹,似愁绪难解,又似只为一只被射杀的雏鸟大发悲悯之感。
百里玹夜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想指责她,但听她夸张的口气,又不像是真心求情溲。
若那人真是一只鸟,看在她这般长吁短叹,放了无可厚非。
可那人是一只狼,是他表弟,与他一样,天性更比寻常狼人更多几分凶残,也懂得如何不择手段,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的牵引之力被天狼太后封印,心性被掌控,更不知还藏了什么阴谋,就这么放了…恧…
两人撑着箱梯返回地面,又上了石阶。
她知道他在斟酌,静静地,始终未再多言。
即将抵达大牢门口,他才问,“严陌影,睡着了?”
“没有。”
“我烧了那许愿树……”
“那是万年古树,殿下如此,可真是造孽。”
“听说许愿牌是不能摘的,摘了会遭天打雷劈,所以本皇子只能烧树。”
“你怕死?”
“本皇子当然不怕死,是怕某人因为本皇子的死肝肠寸断。”
“是呀,安凝郡主拿命来霸占你,是一定会伤心的。听几位娘娘议论,安凝郡主今儿回宫之后,砸烂所有的东西,还打骂满宫的宫人,并写信去天狼王朝讨要赏赐。若是她未到手的七殿下死了,恐怕她定会把天砸个大窟窿。”
“既然你如此说,我们没得谈。”
“那你就去杀了慕容珝吧。反正他不是我表弟,不过我知道,杀自己的亲人,是要遭报应的。”
“有这样的事?”
“是,因为人生轮回。”
“胡言乱语。”
“哎?你听说过吗?有一只狼人,害死了自己的弟弟,后来弟弟变成一只羊来找他,趁他睡着,把他咬死了。”
“鬼扯。羊怎么会咬狼?”
“太后最喜欢看的《狼人怪事杂传》里面,第三百零一页。”
“哼哼……本皇子真是怕极了那本故事书。”
“还有我哥前世害死了我,此生被我杀了。”
他总算是明白她鬼扯的目的,“严陌影,你真的是在拿鬼故事,吓唬一只狼人吗?!”
她疲累地依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唇角却莞尔扬起。
“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回去还要给太后娘娘熬药呢!”
他哭笑不得,“你求人就不能有个求人的样子?!”
*
经过几日调养,太后停了药,也不再施针。
缠绵多年的顽疾一去,她顿觉身心舒畅,特别恩准了陌影早上可以睡懒觉。
金銮大典早朝之时,众妃前来永寿宫请安议事,见众公主都在,却独不见陌影,都忍不住多问几句。
五公主百里嫣焦急救慕容珝出大牢,为了见陌影一面,来永寿宫请安,已然来了五日,却一次也没有见着。
听众人关切,她忍不住气怒地嘲讽道,“我看,陌影是因为与暗害皇祖母的凶手私定终身,没脸见人了。”
淑妃冷声轻咳,小心地看了眼太后的脸色,斥道,“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太后慵懒歪靠在凤椅上,俯视下去,满眼争奇斗艳的美人儿,神情各异,除了淑妃,却大都是等着看笑话的。
见百里嫣战战兢兢地跪下去,她终是难忍疼惜,到底是自己的孙女,纵然她不孝顺,不善良,见她如此痛苦,心里还是疼。
但是,她不能让陌影在这件事中越陷越深。
她让陌影安安静静地睡懒觉,把她管制在芙蓉殿里,不准百里嫣去找她,也不准安凝去惊扰她,不过,这两个丫头,似乎都有点按耐不住了。
“嫣儿,陌影较你年幼,也不像你,父母疼惜,众人前呼后拥。”
百里嫣僵跪在母亲身侧,强硬挺直脊背,满头珠翠却在巍巍地颤,匀得淡白的梨花面越是如纸一般。
整座大殿赫然雅雀无声,皆竖起耳朵,听太后驯化。
“陌影不谙世事,也少人教导,更何况那慕容珝心机深沉,连南赢王和你父皇都被他骗了,更何况是她这小丫头?再说,陌影不过收了他一枚玉扳指,也没做什么出格的,反而是你,从前总是对慕容珝围追堵截……”
淑妃惊慌地不知所措,俯首跪趴在地上,忙道,双唇也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太后娘娘,嫣儿出言莽撞,罪该万死,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侧首端郑嬷嬷地上的茶盅,眼皮也没抬起。
“陌影今早没来……是因为哀家的头痛,多亏她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忙碌,那日又为查凶手,豁出性命,所以,哀家体谅她辛苦,让她早上多睡会儿。既然嫣儿你看不得陌影歇息这片刻,哀家便让香茹去把她唤醒,叫她过来陪大家聊聊。”
众妃嫔呼啦一下,全部跪下去。
皇后冷睨了眼淑妃母女,看向太后,便堆上笑。
“母后息怒,陌影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是嫣儿不懂事,您凤体刚愈,别动怒。”
说完,她冷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