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内卿空正在到处找复央的睡袍,今日她早早地醒了,当然,复央在早朝之前并不知道装睡的她醒的比他还早。
明明应该就在木床上的睡袍会被丢到哪里呢?她连书架上都去翻过了,复央置放东西从来都规矩,所以此刻卿空只能坐在玉石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想着想着她就坐着睡着了。
和所有在后殿的早晨一样,她是被点心的香气叫醒的,复央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王袍,腰间有条灰色的腰带束着,只是不同于他在人前时刻束好的整齐的头发,此刻的他一头齐地的头发就那么随意又凌乱的散着。
其实……神明也是需要洗头的,复央在卿空睡醒之前去洗了个头……
散乱的头发柔和了他坚毅的轮廓,让他显得少有的闲淡和温柔,他将绿豆酥放入卿空的碗里,冲她说道:“既然醒了,怎么不过来吃饭?”
玉石床上的人并没有回话,他便加了一句,“复卿空,我知道你醒了。”
玉石床上的人立马睁开眼,脸上挂满了失望,复央轻笑出声,摇着头往她的碗里又放了一块绿豆酥。
“那在上朝之前,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在装睡!”这问话里多少有点愠气。
“嗯,知道。”
“那睡袍你是不是也藏起来了!”
“没藏,穿在里面了。”复央说着便将黑色的领口翻开给她看,有一抹浅蓝色漏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碗里放了太多的绿豆酥,卿空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她有些慌张地吃起绿豆酥,果然被噎在了喉咙里,猛地剧烈的咳嗽让她满脸通红,复央立马拿起自己的杯子给她递过去,喝完大半杯的水她才缓过来。
他往她面前递了一碗清粥,将绿豆酥放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倒是没有责怪她,而是轻笑着将那剩下的杯中水喝完。
她咳嗽停了就一直看着他手边的绿豆酥,他重新放置空碗到她面前,只在她的空碗里放了半块,“吃完了再给你。”复央的声音里多少带着点笑意。
“笑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穿着睡袍就去上朝了,你这样就不好笑了么!”仗着自己身材好,就可以多穿一件衣服么,虽然这件睡袍也已经算不上宽松了。
“如果我不穿着,它现在应该就在翩舞殿的花池里了吧。”虽是问她,却说的肯定。
被拆穿了心事的她只得默默地往自己的嘴里塞绿豆酥,“喝粥!”复央提醒道,而后他拿起桌上的书翻了开来,卿空瞥了眼书的内容,果然不是什么奇闻趣事,她又往嘴里塞了半块绿豆酥,复央将她旁边的杯子递给她示意她喝水,她依旧喝了大半杯将剩下的递给他,他喝完后便往窗台的书桌走去。
“嗯?”站起来时衣袖却被卿空拉住,“是还没吃好么?”他坐下继续等她。
“不是。”她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怎么了?”他便故意询问道。
“能不能把睡袍给我,我就洗这一次!”果然。
这里面的睡袍原本并不是浅蓝色,和他无数件的袍子一样,是往生威严的黑色,多年前她实在闲来无事便将他的一件睡袍拿到翩舞殿的花池里去洗,也是在他早朝时拿出去,第二天再拿回来,他也就装作不知道,可是每次她都拿同一件袍子,袍子的颜色越洗越淡,后来干脆连袍子也消失了。
那几日不仅袍子消失了,卿空把自己关在翩舞殿内不出门,连后殿也不踏进半步,复央担心,便直接进了翩舞殿,他看到的是坐在千颜花池边发呆的她,甚至连他进入翩舞殿她都未察觉,那件睡袍被放在一边,估计是经常用花池里的水清洗的原因,竟晕染出了浅淡的蓝色。
“复卿空。”他当时唤她时,她立马惊的站了起来,睡袍藏无可藏,可她还是硬往身后塞。
“给我。”复央笑着伸出手去,卿空却摇摇头,示意身后并没有什么。
“我知道了,复卿空,把睡袍给我。”她只得乖乖地递上去,那浅蓝晕染开的模样竟和她的宫主袍有几分相似,此后他便一直穿着这件睡袍,700多年的想念里,就像她从来都未离开,就像她从来都在陪他用膳,偷偷地替他洗衣服。
“就洗一次!”她看他并没有要给的意思,便再重复了一遍。
“都快是做王后的人了,还在千颜池浣衣,成何体统!”他并不打算跟她在这件事上深究。
“你一个往生的王,天天不换睡袍,还把它穿在王袍里,这就成体统了?更何况你才不是因为我洗衣服不成体统,我干的不成体统的事多了,你不都由着我!为什么就是这件袍子拿走了却一直都不肯给我?”
“我穿了700多年都没换过。”他往后退了一步,卿空拉着的袖子直接顺着她的手腕滑了下来,他往书台走去,她嫌弃的声音果然从后面响起,“700多年!咦……”她虽这么说却还是凑了过来,复央猛然回头,“你闻闻,有味道么?”
“有。”卿空故意后退一步道,靠的太近,有好闻的皂香味一飘而过,她竟有些贪恋这样的味道。
“那就再洗一件这样的袍子来换,不对,就再洗一件,这一件也不换。”他在书台下坐定,随手扔了一件黑色的睡袍给她。
“再有一件,这件就不能穿了,你身上的这件已经短那么多了!”她晃了晃手上的黑色睡袍冲他说道。
复央没有接话,700多年来,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他就是这么坐在窗台边的书台下,看着老橡树的树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