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的确生病了,起初生的是心病,但经不起连续几天不吃不喝,生理上也生病了。
那天在西村的大食堂里,徐雪森当着全村人的面训斥她,她哪里受得了?她猜度干爹已经不认她了。以前她还把与西邨和好成亲的希望寄托在两位老人身上,可是,现在,干爹那是一副公事公办六亲不认的态度,别说是当徐家的儿媳,就是当徐家的干女儿似乎都不可能了,她感觉被扫地出了门。再加上那天见到西邨时,西邨毫无久别重逢的热情,对她的态度是不冷不热,她就格外地起了疑心,离开大食堂时她就闷闷不乐,似乎灵魂都出了窍,连西邨娘喊她都没有听见。一回到东葛庄小学,她就一头倒下,起不来了。她又一次想到了死。活得没一点滋味,没一点感觉,没一点欢乐,没一点幸福,活着有什么意思?与其冷冰冰地活在别人的冷眼里风霜刀剑似的话语里,倒不如早一天躲避,躲到阴冷的阴间去。有人说,阴间是冰冷的,如同冰窖冷窟,每一个死尸都阴冷无比,没一丝热气,但是大家都一个样,谁都不会讥笑谁,在那里大家才是平等的,更没了牵肠挂肚的烦恼,没了思念不断的柔情,没了真心假意的做作,一切都没了,感觉不到累。绝食,把肚子里肮脏的东西统统销蚀掉,把身体里还有些的热气全部挥发光,让它快点冷下来。死了,身体就阴冷了。阴冷的身体变成了死尸是不怕冰冷的阴间的。去吧,把阴冷的身体早一天冻起来。
黄子长呼风唤雨般地劝慰,愁肠百结地服侍。东葛庄小学所在的大食堂的伙食比西村大食堂的伙食好多了,虽然没有像西村那样的大鱼大肉,却品种多,美味可口,油水也足。黄子长不厌其烦地把饭菜端到小凤的床头,冷了倒掉再去打。“凤鸣,你就开开口尝一口吧!哪怕睁开眼看一眼也行啊!你闻闻,多香啊?比你寄娘烧的要好多了!大食堂的饭你不吃不是太傻了?你少吃一口省下一口生产队就富了?要你替他们省什么嚒!吃吧,没有饭菜入肚,身体哪来的热量能量?怎么支撑你活下去?你跟谁怄气也别跟自己的肚子怄气嚒!那天在西村的大食堂,西邨爹的那些话不是冲你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就是冲你发的火,你也不值得生他的气。你现在跟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该还的情也算还了,用不着生自己的气。你就吃一口吧,就算看在吾这么端来端去的份上也吃一口嚒。你不用你起来,只要你张张嘴,吾喂你!如果你愿意,吾可以天天喂你,一天三顿喂你!如果嫌味道不好,吾倒到吾们的锅里重烧一烧,可行?你尝尝看,是淡了还是咸了?要是淡了吾马上添点盐,如果咸了就添点糖。上次吾给你买的红糖你没吃吾留着呢。你就看在吾说了这么多话的份上张开嘴尝一尝嚒!你都把吾急死了!要不然你起来打吾一顿解解气?”
小凤不理不睬,麻木不仁无动于衷。子长把手插到小凤的后颈部,想把她托起来。小凤的后颈和背上是冷冰冰的。她仍然没有反应,任凭子长摆弄。子长心痛不已,却又忍不住把脸贴到小凤的脸上。这是难得的亲密接触小凤的机会。子长还从未有过用这样的方式靠近过小凤。白蜡似的脸色透出一种冷美,脸颊也是冷冰冰的。小凤还是没有睁眼,只有嘴角抽动了几下。子长猜测那张吐出过无数妙语的嘴里一定藏着无数的美妙,他突然萌生了要探一探的yù_wàng。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她麻木的情况下,他才有这样的机会。子长把嘴凑上去,再凑上去,终于鼓起勇气一口含住了小凤的小嘴。
“黄子长,别这样,吾身上脏啊!”小凤突然开了口,声音微细,细若游丝,同时一只软绵绵的手在轻轻推他。
子长吓了一跳。“不脏!也脏!你都几天不吃饭也不洗澡了,吾马上去打盆温水来帮你擦擦身,好不好?”
小凤没有回答,表情不置可否。不反对就是同意。子长放下碗,连忙烧了一锅热水,端到小凤床边,试了试水温。“是你自己起来擦还是吾把毛巾绞干了你自己擦?”小凤没有表示。“看吾笨的!你几天不吃饭身上哪来的力气?你就躺着吾替你擦吧。来,先擦擦脸,再擦擦颈脖,再擦擦手。”小凤任凭摆布,没有拒绝。子长这是第一次像服侍亲人那样为小凤擦洗,他格外兴奋,虽然笨手笨脚,却又特别认真。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传达自己的心声。脸、颈脖、手擦过了,子长又绞了一把热毛巾。“凤鸣,后背擦不擦?擦了你会舒服很多的。可是,怎么擦呢?吾把毛巾给你,吾退出去你自己擦?”
要离开阳世,是应该擦干净身子轻轻松松地走的。小凤意外地却艰难地翻转身去,撩起后背的衣服。后背白白净净,一点瑕疵都没有。
子长惊呆了,他没想到小凤今天会如此向他坦白。他偷看过小凤洗澡,可那是在远处,光线也暗,没有如此真切。他抖索着为小凤擦背。如果不是几天不吃饭,这背上是应该有更多的肉的,会更有弹性。他把毛巾伸到小凤的腋下。这里是最容易出汗的地方,应该绞把干净的毛巾重点擦一擦。越过小衣,毛巾伸到了腋下,手却碰到了附近的高耸蓬松的肉团。一阵电流直击心脏!动作停滞了。
“黄子长,你就这么点胆?吾明白你的心思,你朝思暮想不就是想要看吾的身体吗?来吧,你睁大眼好好地看吧。”小凤翻身仰躺,突然解开了上衣的钮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