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温柔又细致,还板着个脸……真像裴清郴。当然这只是裴清郴好的一部分,坏的性子,两人都差不多。聂小碗心想他该不会扮成裴清郴来迷惑她的吧?
她犹在苦思,而屏风另一边,大夫已明了小皇帝的病情,确然是冻着了,没什么大碍。不过,开药方时,他又嘱咐柳相道:“这娃正是长身体,还是每日早睡的好,这次病这么快,也跟他熬夜有关……”
大夫很称职,耐心地嘱咐了不少东西,甚至连怎么养娃都说了一通,柳相边听边点头称是,还亲自将大夫送到了门口。
十三注意着两人的动静,大夫一说告别,他便赶紧跑了过去,柳相波澜不惊的模样很让人胆颤,“一定要把徐大夫送到家里。”
徐大夫受了尊重,乐呵呵地被汀十三扶着出了丞相府的门。柳相转身回屋,聂小碗坐在了**边,正凝视着睡梦里的少年。
“你可知他每日夜里都做些什么?”大夫的话委实让聂小碗疑惑,在这之前她很少注意小皇帝在夜间在做什么,因为觉着根本不是个值得关注的事情,夜里不就睡觉么!
“待汀十三回来,你问他便知。”柳相随手招了个影卫,“去包药,速去速回。”影卫接过药方,转瞬就消失了。
柳相见她执意要守着,也不再多管,关了门便自己捞了张椅子坐下,聂小碗侧头问,“不久前我算拆穿了你一件事,你为何还这么对待我?”
“那你想我怎么对你?凶神恶煞的吵你?”柳相这次是彻底要夺回话语权了,也亲自开口承认自己的所做所为,“让你进宫,确然是我的主意,而孩子只是想你所致。”
此刻他算有了坦然的样子。比之以前,这次聂小碗只信了一点,她进宫果然是预谋的,只不过这个局做的有多大,目前还不清楚,而柳相是不会告诉她的。
两人没再说话,两厢沉默,各怀心事。一片寂然中,影卫翻窗而入,恭敬地奉上两包药物。
柳相起身接过,“我去煎药,你看着点他。”他自离去,聂小碗专心下来看护。
又过片刻,汀十三回来了,蹑手蹑脚进了屋就直接跪了。徐大夫一开口,他就晓得事情瞒不住了,所幸在屋里的是聂小碗,不然他连进来的勇气都没有。
自眼风中瞧见他,聂小碗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可一瞬间
又想小皇帝应该起很喜欢他的,她不能这么做,遂作罢。
汀十三等了一会儿,见聂小碗丝毫没有发问的意思,心里一沉,只好自己开口道:“最近皇上每天夜里都起来练剑。是我陪着的。我也劝过,可他不听……”
他低头说着,聂小碗听着,她的指尖拂过小皇帝稚嫩的眉眼,心疼得发紧。
小皇帝生得最像先帝,大臣们以往总担心再随了先帝的性子,那就糟心了。说来,先帝诸事皆好,唯独落了个柔弱娇气的名号,说句不厚道的话,他娇弱起来都能和后宫妃子有一拼了!
小皇帝许是听过他父皇的流言,不愿同他父皇一般,故而裴清郴让他学武时虽说苦点,他多少还是愿意的。
然,自回了宫,当了个皇帝,他习武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早已不会是先帝那般娇弱的体质了,大臣们自然放心,一放心,就不怎么支持他玩刀剑了,都说刀剑无眼,万一伤住了呢。
无奈小皇帝是想继续学的,便趁机留了汀十三一命,让他教自己剑术。聂小碗想着,这许是就是他熬夜练剑的原因了吧。
汀十三还在说,“皇上一到十五就特别紧张,生恐您出了什么事情,尽管皇宫有众多高手护着您,他还是不放心,就怕哪一次刺客来了,我们不小心失误了。”
聂小碗攥紧小皇帝的手,禁不住仰头,眼角无声划过一点水光,汀十三的声音陆陆续续传过来,“皇上他练剑,大多是为了太后您,他想亲自保护您。”
原来,如此。
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聂小碗想起自己十来岁的时候,会牵着娘亲的手游走在街边巷间,会在爹爹抡过来的大掌下逃出来继续我行我素,会坐在门口帮那个算命的瞎子数路人……
所有的这些,不过是仗着爹娘还在,仗着自己还是个孩子,仗着岁月对未长大的一颗心的厚待……
聂小碗抚摸着他的发,心想着,我的孩子和我是不一样的。当他长到了这个年纪,他俨然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他有着最能干的相父,有着最可靠的大臣,还有个守在他身边的娘亲。他该有担当,却也担了太多,比如我的生死。
这一刻,聂小碗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她很想将小皇帝抱在怀里,亲口告诉他,“娘亲是无所谓的,你可以学着你爹爹,当无法抉择时,毫不留情地将娘亲抛弃。其实,娘亲是个惜命的人,能活着自然就要活着,哪管总什么法。”
聂小碗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当年在这偌大的平京城,被裴清郴一纸休求伤尽了心肠,深夜离京,孤身一人,颠簸半月,也不知到了哪里儿,可到最后她不也活过来了么?
饶是这样,这辈子她最不后悔的三件事,嫁与裴清郴为妻还是排在了头位,其二便是成了爹娘的女儿,其三便是养了朱绮这个儿子,哪怕,哪怕他不是……
小皇帝临近傍晚终于退了烧,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柳相及聂小碗终于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