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扶摇掌柜计议定,姜仲化名陈人中留在了范家商船上,随之一道回梁国。
姜仲虽然身为儒略大陆三大强国之一姜国的七王子,但在这些年在王宫一直是有名无实,身上没有留下半点属于贵族王子冷傲骄横的痕迹,又由于姜仲现代人意识早已根深蒂固,因此对这个社会的等级观念也不是十分在意,这就使得他在待人接物时自然而然地显露出不卑不亢的气度,令人可亲可畏。
另外,船上客人及伙计因为王扶摇掌柜的缘故,也都对姜仲以礼相待,并不怠慢,而姜仲本就有两世人的经验,做憋屈王子时,难免处处看人脸色,揣度他人喜恶,至于混学生会的时候,又是常与人打交道,上面要应付校领导,中间跟同事搞好合作关系,下面又要均衡和照顾新生干事们的工作情绪,所谓习惯成自然,两年下来,于察言观色、见碟下菜的学问倒积累了一些心得,此时面对这些来自首富之家,本就知礼的领班或伙计,自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然而常言说“久则生变,夜长梦多”,且与众人相处,又有“众口难调”的问题,起初船上所有人或顾忌王扶摇的态度或因姜仲本人亲切可敬而对他另眼相看,但时间一久,彼此更为相熟时,姜仲“闲人”的姿态就显得颇为突兀,而且这时王扶摇也已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这趟生意中,清点货物、计算成本利润、归纳人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要罗列整合清楚,以便回到梁国能清楚地回东家的问话,如此一来,难免对姜仲有些忽略,一些不友好声音也就随之出现。
“你说这船上都是一些什么人呢?要么是付了钱随船游览赏景的客人,要么是跟着掌柜的赚钱的领班伙计,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噢,这话从何说起?”
“你忘了,那晚众人都指着河面,说水里有金子,不料撒网却拉上来了一条金鱼,可不就是漏网之鱼。”
“咱大船上捞上来会发光的金鱼,那是天大的好事啊,我常听老人家说金鱼表示富贵吉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捞的这条金鱼,既不表示富贵,也带不来吉祥,那是一条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闲鱼。”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适才说是金鱼,怎地又成了咸鱼?”
“哈哈,这你就听差了,我说的‘闲鱼’那是富贵闲人的闲,不是咸鱼翻身的咸。”
“原来如此,果然是我没听仔细。”
都是常混在一起的伙计,平时做事玩耍又经常斗嘴,彼此间自然有一段默契在,如今一捧哏一逗哏配合起来损人,倒也相得益彰。
姜仲自被网捞上传,众人私底下就有“金鱼”谑语,后来见王掌柜对他青眼有加,而他本人既没有再次展露“冒金光”的神迹又对船上的一应事务表现得笨手笨脚,偏偏还住着上等船舱,一些范府的老资格以及王掌柜手下的某些得力才俊开始心中不平,暗暗酝酿要整治整治这个“金鱼闲人”,正好觑着王扶摇专心算账无暇他顾之际,开始着人编排姜仲。
姜仲刚听到这些流言时,虽微觉错愕,但并不介意,寄人篱下所遇的刁奴恶主,所听的冷言冷语,实在太多,他早已学会一笑而过。
因此了解了有人对自己不满后,立即跟王扶摇手下第一个管事的领班赖升申请搬离上等舱,任意安排住处,赖升假意推辞一番,然后答允,把姜仲放到一间窄小且潮湿的小舱,将将够摆下一张床铺,一张矮桌。
赖升说:“陈公子千万不要介意,船上客人太多,实在没有多余的船舱,您那间上等舱,就有十几个客人在等着要,左右小陈咱们都是自己人,就将就将就罢,好在后面没几日的路程。”
姜仲知道船上的那些流言全是此厮背后捣的鬼,也不说破,理解地点头,说:“我在船上也帮不上忙,占着那间上等舱实在心中有愧,按理早该让出来。”
赖升忙道:“陈公子客气了,客气了啊,话虽这么说,您是掌柜的贵客,若非把您当咱们自己人,你要换舱,我定然是不允的。”
姜仲点头称是。
换舱之后,姜仲以为事情可告一段落,不料其后两天,赖升一边“十分过意不去”地安排姜仲去做那些粗活杂活,一边又短他的饭菜,常常姜仲做完事情去吃饭时,众人已经散了桌,剩下残羹冷炙,赖升自是一边骂那些伙计“饿死鬼投胎”一边说要重新给姜仲准备饭菜,姜仲当然婉拒,心中对“人善被人欺”和“得寸进尺”两个词又有新体会,只是他心智既高,志向又远,实在没有心思跟这些市井小人周旋,不过听之任之,无伤大雅。
这之后,船内又有“掌柜的读书有文胆加身,那是大才,有人也假模假式去读书,却始终百无一用”的言语传开,恰好王扶摇这日出舱透气,又跟姜仲聊了一会天,让赖升等人收敛了两日,但见掌柜的并没有吩咐什么,不久又故态重萌。
这日已是五月二十二,夜空明月已缺一半,商船刚好行驶到对饮峡,因客人要赏对饮峡夜景,王扶摇因吩咐停船一个时辰,不料这边商船刚停稳,前方不知从何处绕出三艘黑漆漆的船舰并排而列,刚好堵住去路。
范府商船上的客人们正在讨论运河两岸山顶的那两座对饮仙人石像,忽听有人大叫了一声“前方有强盗拦住去路”,之后群情惊慌,大呼小叫着跑回船舱。
船上一干伙计仗着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