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环没想到,小虞氏会喊她,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碗一颤,溅出两点来。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小虞氏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碗药上,连忙把手一擦,走了进去。
“来,老太君,我伺候您服药。”小虞氏不等珍环走近,就站起身,冲她遥遥地伸出手来。
珍环只得快走两步,把药碗递到了她手里。
小虞氏接过药,轻吹两口,拿汤匙舀了,喂到虞氏嘴边。
珍环见她真只是喂药,十分纳闷,莫非小虞氏因为被休,性情转变了?照着她原来的个性,不是该一进门就哭天抢地,向虞氏告状,陈述自己被休的惨状么?怎么她从进门到现在,竟只字未提呢?她好容易进府一趟,居然不抓紧机会?这真是太让人奇怪了。
和往常一样,虞氏各种东扯西拉,逃避服药,见实在是躲不过,才勉强喝了两口,并不住地抱怨:“这药怎么煎的,太苦了!”
珍环照常劝她:“老太君,良药苦口利于病。”
小虞氏看了看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忽然问虞氏:“老太君怎么不继续让南叶做药膳?”
老太君为何不让南叶继续做药膳,难道她不知道么?居然还问?这真是小虞氏?!珍环诧异极了,总觉得眼前的情景,让人觉得很诡异。
虞氏同样觉得惊讶,盯着小虞氏直看,没有回答她。
小虞氏把虞氏才喝了两口的药碗,搁到一旁的小几上,握住了她的手,道:“老太君,您就用南叶做药膳又如何,难道还怕她害您不成?”
怕!她就是因为太怕了,所以不敢用她!虞氏正要开口,却感到手心里一凉,像是小虞氏把一枚小小的药丸,塞进了她手里,她吃惊地朝小虞氏看去,咽回了原本要说的话。
小虞氏微微地笑着,看着虞氏的眼睛道:“老太君,让南叶给您做药膳罢,为何把自己苦着,若是她做的不好,罚她就是了。”
她把那个罚字,咬得极重,虞氏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深感自己以前太愚笨,她身为夔国府的老太君,就该指使南叶做药膳,至于那药膳好不好,有没有毒,还不是她说了算,只要她吃了后,觉得不舒服,南叶就是有嘴都辨不清,而顾端若是维护,那就是不孝,看他们怎么办!
不不不,听说顾端真放弃南叶了,南叶昨日特意去送“风和日丽”,却被他赶了出来,如此说来,此时正是灭掉南叶的好时机!小虞氏回来得真及时,这主意,也实在是妙极了!
虞氏越想越高兴,马上招来小丫鬟纂儿,命她去西厨房通知南叶,即刻给她做一道药膳,并亲自送来。(
珍环并未看见小虞氏的小动作,但心底的惊诧,丝毫不减,小虞氏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只字不提自己被休的事,却极力怂恿老太君重新启用南叶,这举动,实在是太怪了,让人不得不警惕。
她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待着,于是借口撤药碗,退出房门,追上了纂儿,把药碗塞进她手里,道:“西厨房我去,你去还药碗,倘若老太君问起,你就说,我怕南叶耍花招,所以亲自去了。”
纂儿是珍环一手带上来的丫鬟,再加上这理由无懈可击,自然没有反对,听话地端着药碗,和她交换了任务。
珍环出了荣寿堂,没有马上去西厨房,而是直奔衡清轩,把小虞氏随兄嫂到访,且行为诡异的事情,告诉了顾端。顾端马上命芦芽去云霞院知会康氏,自己则动身去了荣寿堂。
珍环这才转身朝西厨房去,通知南叶,让她给老太君做药膳。
南叶并没觉得什么,听她交代完药材的种类和注意事项,就开始准备食材,让深冬切菜了。
珍环站在一旁,担心得要死,一个劲儿地提醒她:“二夫……小虞氏今儿表现得很不寻常,你万事小心为上。”
南叶一一应了,又顺路做了一道点心谢她,珍环见她如此镇定,觉得她是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凶险性,但这件事究竟如何凶险,她又具体说不上来,只得带着点心,惴惴不安地走了。
深冬本来学着南叶,在装镇定,但珍环一走,她就绷不住了,急吼吼地道:“这药膳咱们不能做,谁知道小虞氏又给老太君出了什么馊主意,指不定要借这件事来害你呢!”
“她是老太君,她让做药膳,我能不做?”南叶淡淡地道。
深冬总觉得,南叶是因为昨日“风和日丽”被拒的事,心情不好,所以什么都不上心,于是更着急了,她这不管不顾地朝枪口上撞,世子多半又不会和以前一样护着她,可怎么办啊?
为了南叶的安危,她把葛云找了来,让她待会儿跟南叶一起去荣寿堂,以防小虞氏使坏。葛云听了直撇嘴,那些都是主子,倘若真要使坏,即便她功夫再高,又能如何?不过她尽管心里不以为然,还是没有拒绝这个任务,等南叶做好药膳,去荣寿堂的时候,当真跟在了她后面。
此时已近黄昏,暮霭中的荣寿堂,半隐半现,显得有点阴森。
南叶拎着食盒,后面跟着葛云,在惶惶不安的珍环的引领下,进了西次间。
西次间内,康氏和顾端都已经到了,不过坐在虞氏病榻前的,仍旧是小虞氏和虞家孝夫妻,康氏和顾端只坐在榻尾而已。
南叶走近众人,躬身行礼。
珍环接过食盒,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将里头的药膳端了出来。
这是一盘老太君深爱的豆豉蒸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