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霆的眼神在老夫人和平阳侯二人脸上转了个来回,心中不是没有算计的。
怎么?若他不跟着来,难不成她的王妃回门还要去陪客不成?
尤其是平阳侯交际的那些“人物”,虽不至于有什么不良之辈,但顶天也就是四品之流……
李承霆想到这里,眉头不自觉就皱了皱。
他如珠似宝地高高捧着,怎能让别人接手时染了尘埃甚至践踏?
李承霆在谢安莹面前从不轻易施威,但平阳侯和老夫人若是对谢安莹不好,他也不介意对他们冷淡些。
“都不是外人,既然岳父大人有客,不防请出来一见。”李承霆似笑非笑,“安莹难得回来,若不让他们拜见,未免不近人情,传出去被人说作孤高可就不好了。”
言下之意,该是他们来拜见,而不是我们去见他们。
且能让他们来拜见,已经是放下身段委屈了。
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可别让我以后听见别人说谢安莹一句孤高不近人情的闲话!
平阳侯原本还对老夫人突然不叫谢安莹给他撑脸面感到不解,听了李承霆这话,倏地一身冷汗,瞬间湿透整个后背!
他确实大意了!
只想着谢安莹如今的身份能给平阳侯府带来莫大的好处,怎么就忘了她的身份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呼和拿捏的了!
眼前的谢安莹通身锦绣,连凝视一眼都是高攀,绝非之前在琼华院里喝米汤度日的盲女。
现在若想从她身上讨到好处,除非是她自己情愿。
而谢安莹一向懂事,不是吗?
平阳侯背后湿冷湿冷,但仍旧抱着一线希望试探地朝谢安莹看去。
谢安莹笑得比李承霆真诚多了——“说起来都是长辈不必见外的,我与承霆就在这里陪祖母说话,安排他们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很爽快,很大方,给足了平阳侯那班友人们面子。
平阳侯一窒。双唇翕翕不知该如何接上这话——要他跑去跟同僚们说:我女儿女婿回来了,你们快去结识?他可干不出这种事来。
万一人家一口回绝,岂不是两边没脸?
再想想李承霆方才那一瞬的威压,平阳侯真叫个有苦说不出。
他要的是谢安莹与李承霆“不经意”出现在席面上。然后当着一种人对他恭谦孝顺。并不是真有什么事情要攀上李承霆的交情。
平阳侯败下阵来,老夫人给了他个眼神,眼神中不乏警告之色,见平阳侯暂时闭嘴不提见客一事,这才自然地扭转了话题。与李承霆说起谢安莹在王府的生活……
谢安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陪坐在一旁,耳中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平阳侯的算盘打得也太糟了,糟到令人失笑。
他那般朋友,多是与他一样,倚祖上之荫才在衙门里当个闲职——莫说实权,就连实事都无。
若有实权,与李承霆见面尚有一晤,可以就衙门里的事情说道几句,混个熟稔。
若有实事。哪怕拿出一两件确实难办的,趁此机会求告到李承霆面前,无论李承霆帮与不帮,总是有了第一步交情,以后再攀也有了话头。
偏他们这些人,连一桩能说出口的正经事都无,求人都不知道求什么……可见这其中的身份差距何止云泥万里!?
平阳侯居然半点察觉不到,还妄想倚老卖老坐着充长辈,叫他们两个去拜会孝敬?
怎么可能?
就是为了不堕李承霆的名声,谢安莹今日也不会移驾半步!
谢安莹没来由地就觉得大历朝果真富庶。朝廷衙门俸禄不缺,令平阳侯一众终日无所事,这才养出脑袋不好使的毛病来。
其实人情世故有什么难懂?只需将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上,真心实意替别人考虑一番。一切便再明白不过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知该说平阳侯太单纯,亦或是太自私。
总之侯府有他掌舵一日,是再别想跻身望族之列的。
倒是两个哥哥……
谢安莹朝谢安瑶与谢安闰望去,两人仪表堂堂霁月清风,令人原本窒闷的心瞬间一畅。
这才是平阳侯府的未来!
也不得不说平阳侯很有子孙福气了……
谢安莹正想与二位兄长搭话。还未开口就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周围。
是谢安珍无疑了。
谢安珍倒是比平阳侯长进得多。此番一见,令谢安莹也生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来。
谢安珍通身戾气全无,从内向外散发着温柔娴静,若不是真的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便是下了极大的狠心——想要脱胎换骨,就算是凤凰也要浴火。
这其中之恨之痛,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可是要将所有人都烧成她涅槃的一缕飞灰的。
谢安莹有自知之明,若真有那一天,自己这个积怨已深的姐姐,定是被她拖去第一个开膛祭刀的角色。
谢安莹忽然就改了主意,收回要去跟兄长攀谈的举动,一边带着笑容继续听李承霆与老夫人应答,另一方面分出一半的心神,全放在谢安珍身上。
不需刻意直视,谢安莹的余光分明看见谢安珍不断在自己身上打转。
谢安莹放任她看了个够,却在谢安珍毫无防备之下忽然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
谢安珍眼神中的复杂来不及收回,被谢安莹看得一个哆嗦,本能地避开,然后又飞快地转回来,对谢安莹报以一个无害的微笑。
可惜……已经晚了。
人的本能反应既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