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经营恒丰行这么多年,也不是那糊涂之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再联想到管事说的事,他只觉心底一片冰凉。
杜正弘见状心知不妙,忙跪着向前挪了几步,“父亲,这些货全是儿子管理不当所至,求父亲再给儿子次机会吧,儿子定能把恒丰行管好,这些短缺的,儿子会补上!”
其实凭心而言,杜老爷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都有出息,可看着眼前这些余货,他只觉眼皮直跳。
真的要再给他次机会么?这些货好似也不多,如果他能用自己的钱将这些亏空补上,也许还能重新挽回他的过失。
“父亲。”就在杜老爷心中动摇之时,一旁响起杜薇清脆的女声。
杜正弘抬头看向他的这位小妹,只见她面带微笑,樱唇轻启,却如同那恶鬼般,一字一顿吐出足以令他万劫不覆的话语。
“丰州城的帐目被烧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清查的都被大哥收好,现在都放在我的院子里呢。”
杜正弘的嘴角下意识的抽搐几下。
杜薇说完这番话后静静的站在那里,似在等杜老爷最后拿主意。
她不催促,也不鼓动,仿佛一切都只是顺其自然,但这在杜正弘看来,却仿佛比直接拿刀剜他的心还疼。
没人推他,是他自己跳进坑里的,没人想害他,是他先想害人再先。
杀人者,人恒杀之。
一切都是他自作聪明。
杜老爷站起身,一甩衣袖,连看也没看杜正弘,对杜薇道:“我先与你这不成器的三哥回去,这里便交给你了。”
杜薇盈盈施礼,脸上神色不卑不亢,杜老爷却侧过身子,避开了她的这一礼。
恒丰行的大小管事,听到这话心里便明白,大少爷不在,以后这店里可就是眼前这位大小姐说得算了。
杜正弘步履踉跄的跟着杜老爷离开了。
“只怕三少爷回去要跪祠堂了。”底下有人议论道。
“那还是轻的……”
“嘘,就你们舌头长,说这些做甚,还不知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大少爷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
听着下面伙计的议论,杜薇叹了口气。
什么吉人天相,这世道只怕是恶人横行,奸贼当道。
杜薇也没急着离开恒丰行,先着手处理了些简单的日常事务,又叫来几个管事一一问话,管事们都很佩服这位大小姐,所以才不大会功夫好已将店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可还没等她喘口气,休息一下,府里的管事又找来了。
“官府那边可有消息?”杜薇问。
“听奕班头说,官府已然认定大少爷私通贼人,绑了丛府的女眷,现在已下了海捕公文,张榜四处追查那贼人呢。”
“你可见到那榜文?有无贼人画像?”
“有的有的。”那管事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只纸卷,“这是在下趁人不备,从城门上揭下来的。”
杜薇伸手接过榜文,叹息道:“为难你了。”
府里大管事苦笑道:“大少爷为人最是正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希望看他受苦,都希望他能早日摆脱官司,这也算是尽一点绵薄之力吧。”
杜薇将榜文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副男子正面画像。
虽然这种古代的人像杜薇真心不敢恭维,但那榜文上的字却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案犯吴泷,江湖人称善采君子,劫持良家妇女……十恶不赦,赏白银千两,缉拿归案。
吴泷?
杜薇一下子蒙住了,这家伙怎么跟这事搅在一起了?
回想起那日在码头上,船舱里当时那么多暗卫,这家伙居然能活着逃脱,定是有几分真功夫。
杜薇盯着榜文出了半天神,却是突然问出一句看似无关的话来。
“昨晚你曾说起三少爷在丛府提前离去,是去见什么故友?”
“是,当时三少爷身边的小厮是这么回话的。”管事正色道。
“昨夜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府?”
“三少爷并未回府过夜,而是天亮后才回来。”
“这么说他是刚刚回府就去了我那院子索要帐本。”杜薇喃喃道,眼底仿佛凝着一团化不开的疑云。
“大小姐,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在下去做。”管事期盼的看着她,通过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现在府里唯一能救出大少爷的人,想必只有大小姐了。
“你去查查昨天三少爷约见的故友究竟是谁,他又是在何处过的夜。”杜薇吩咐道。
“是。”管事应声很快出去办事去了。
杜薇坐着又发了会呆,玲珑立在一旁却是困得直点头。
“我们回吧。”昨天她们都没得什么时间休息,在管事将那些事查清前,她还想回去小睡一会。
乘了马车,杜薇带着玲珑往杜府而去。
马车行到一处十字街口,突然车身不稳,杜薇与玲珑险些被晃倒。
外面响起马夫的责骂之声,听那声音似有人刚才险些惊了马。
玲珑挑起车帘,只见马车边蜷缩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满面惊慌之色。
马夫怒骂道:“不想死就远些!还有往车上撞的么?”
那孩子一眼看到挑起的车帘后面的杜薇,立即叫道:“你可是杜薇姐姐?”
杜薇一愣,她不记得在凉州城认识这样的孩子。
玲珑不屑道:“一定是为了来讨钱的。”
杜薇却不这样认为,她点手将那孩子叫到马车跟前,“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