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顾小满浑身的血都凝结了,不能思考,没有动作,手指僵麻得没了知觉,还没戴好的手套失神中掉在了地上。
左岸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好像在机场一样,没有任何征兆。
“还继续吗?”左岸的手指放在了衬衫的扣子上。
“你怎么……”
顾小满惊慌失措,口齿不灵,虽然有口罩遮挡了半张脸,却不能掩饰她一览无遗的窘迫。无数个“怎么是他?”冲撞着她的脑仁儿。
左岸在等待小满的命令,手指仍停在扣子上。
片刻失态之后,顾小满立刻尴尬转过身,强行镇定心神,拿出了新的手套,费力地往手指上套着。
“你手术?”她问他。
“不。”他的回答很简单,甚至没解释他这样出现在手术室内的理由。
左岸还和原来一样,如果你不追问,他不会多回答一句。简单果断,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
虽然故作镇定地转过身,顾小满的心却乱成了一团,他来这里做什么?手术的可能性是零,左岸看起来非常健康,比在大学的时候气色还好。叙旧?小满不知道她和他之间还有什么旧好叙的。又或者是单纯来看看老同学?她是他的老同学,可时机地点却又有点不合适。理由似乎只剩下一条了,他的父亲是中心医院的院长,他回国是来看望左院长的,和她……不过是巧遇而已。
“左先生,你在哪里?院长叫你。”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喊声,有人在找他。
“等等。”左岸回应了一声。
果然,左岸是来看望左院长的,顾小满稍稍有些失望。
“你……”
左岸还想和小满说什么的时候,手术室内,当班护士走了出来。
“顾医生,病人……”
护士看到了左岸,话说到了一半停住了,对于这样出现在手术室里的男人,她也觉得奇怪。
有第三者在场,顾小满放松了许多,很自然地转过身面向了左岸,却在极力回避他的目光。
“我有手术,如果你没什么事……”
“等手术完了,我来找你。”左岸拿起了领带和西装退了出去。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隐约还能听见左岸和另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左院长找你……”
“嗯。”
“去手术室有事吗?”
“随便看看……”
……
声音渐渐地远去了,顾小满的另一只手套还拿在手里。
“顾医生,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没事,手术可以开始了。”
小满没有正面回答护士的问话,快速戴上了手套,上了手术台。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后续处理完毕后,病人被推了出去。顾小满摘掉了口罩,吐了口气,身体倚在墙壁边呆站着。
如果是以往,手术一结束,病人离开,医生也会马上离开手术室。可今天,顾小满没那么做。那道门对她说来,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走出去,就意味着她要对面过去,面对曾经和左岸有过的那一段感情,面对她一直试图忘记的三本日记和摆脱不掉的回忆。
握紧了拳头,顾小满有些懊恼自己。她是懦夫吗?竟然这么怕,也许左岸回来,不是因为她,而是时间到了。他有他的圈子,有他的生活。就好像孙安宁一样,突然出现在顾小满的面前,不过是为了递上一份结婚请帖。
他也是来送请帖的吗?她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心砰砰地跳着,手指牢牢地握着,手心里都是汗水。
“顾医生,你今天只有一台手术……”**奇怪地提醒着顾小满,接下来是冷主任的手术,她不必在留在手术室里了。
“哦。”
小满低低地应了一声,紧绷着的弦儿还没放松下来。
护士为她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顾医生?”
在护士奇怪的目光中,小满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迈出那道门的一刻,她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手术室外的走廊,随后松了口气,走廊里,除了几个走过去的护士外,空无一人,他不在……
“顾医生,你在找谁吗?”身后的护士问了一嘴。
“没,没有。”
顾小满摇摇头,手指一根根放开了。冷涛迎面走过来,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后进入了手术室。
身后的门关上了,灯再次亮了,顾小满这才迈开步子,缓慢地向前走去。
顾小满只在办公室里坐了半个小时,看望了两个病人,打了两个电话,便找来助理医生交代了一下关于手后的观察事项之后,换了衣服离开了医院。
她还是逃了,好像做了贼一样躲着左岸,无法面对这个现实。即便知道左岸有了自己的生活,还是在担心着什么。
出了医院,顾小满直接去了单身公寓,走到一半,又折返回医院,开了车决定回家。
家是躲避左岸最好的地方,可让顾小满感到尴尬的是,她到了家,还不等伸手敲门,就听见门里传来爸爸在和周阿姨吵架声。
一个父亲,一个继母,她不知进去后该帮助谁,只能转身离开了。
不能回家,她只能满大街乱窜,一个人喝咖啡,吃大排档,看书,实在没什么意思,买了电影票去混午夜场。一直熬到后半夜大约三点,才开着车回了医院的公寓。
人越担心什么,躲避什么,就偏偏来什么。顾小满自以为混到后半夜三点,不会见到左岸了,却没想到左岸一直在中心医院的单身公寓门口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