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先生,我带了雪兔子来,你不是一直说……哎?”年幼的除妖师披着绒毛披肩,兴高采烈的冲进院中,却疑惑的发现几乎从不离开小院的那个人不在。
是被天皇招去下棋了吗?夏目眨了眨眼睛,把伏在肩头的雪兔抱了起来,蹭了蹭那对长耳朵。
头顶的天空呈现阴郁的灰黄,夏目看了一眼云,坐到了树下的石凳上。
“再不回来的话……就要下雪了……”
大风刮去了树梢上的一片残叶,年幼的除妖师下意识的攥紧了胸口的衣服。
“一人留,一人去,成败在此一局。”肃穆的宣布了对弈开始,承担裁判职责的贵族神色倨傲的坐到一边。高台上香雾弥漫,皇室子弟聚集在纱帘后看棋,自有人用和纸画了棋局,一趟趟的进入帘中,供显贵们观赏。
紫发的棋士执黑先行,玉质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清亮的声音。他不紧不慢的摇着五骨蝙蝠扇,唇畔噙着微笑,似乎下棋是最令他愉悦的事。
而坐在他对面的棋士显然没有这份闲适,他穿着绯红振袖,年轻的眼睛里跳跃着求胜的野心,他不能输,他要留在平安京,留在天皇身边,身为小贵族这是他唯一的晋升之梯,不像藤原佐为,明明是大贵族藤原氏的族人,官职唾手可得,偏偏要来挡他的路!
胜利……胜利……必须胜利!他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
不过……
借着手掌的遮掩,他不着痕迹的挪动了几个棋子。
他并非迂腐的人,一些获得胜利的小手段,他并不会吝惜!
风愈发的大了,夏目按着头顶的面具,把雪兔暂且安置到房间里,杏色的眼眸盯着皇宫的方向。终于,似乎失去了耐心,他轻轻一跃,想要落到院墙上,不料大风忽然吹来,他在空中偏移了几步。
“!!!”夏目反应迅速的挂在了墙头,用力翻了上去,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
“风这么大……也不能去找藤原先生啊……”叹了口气,夏目坐在墙头,裹紧披肩。
“有点……不安呢……”
紫发的棋士久久未落下棋子,他的神情先是困惑,继而是惊讶,最后定格在愤怒上,难以忍受的站了起来。
“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法作弊!你简直是在侮辱围棋!”
他对面的棋士却露出了比他更惊讶的神情,看了一眼棋盘,顿时变了脸色!
“我作弊?作弊的分明是你吧,藤原棋士!”
“你这是污蔑!白子分明移动了位置……!”紫发的棋士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棋盘,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冻结了!
被移动的不是白子而是黑子?他刚刚分明看到……
“陛下!”红衣棋士上前一步,面色悲怆,“在您英明的座前,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位清白的棋士被污蔑吗?我敢对天发誓没有那等卑劣的行径!为了证明,我将远离棋盘,等待您的使者前来验看!”
说着,红衣棋士后退几步,恭敬的弯下腰,一副委屈的姿态。
藤原佐为心思纯净痴迷围棋,哪里接触过这种颠倒黑白的小人?!他不善巧言令色,这会儿竟一时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张口结舌的站在原地,将愤怒的目光投向红衣棋士。
“你……你这……”贵族的修养让他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词汇,只能微带茫然的看着天皇的近侍检查棋盘,又恭敬的汇报。
“被移动过的是黑子,移动得非常巧妙,这样一来,藤原棋士中盘就可以取胜。”
骗人的!明明他看见白子的布局跟记忆中的不一样,怎么变成了黑子?
突然,他想到了年幼的除妖师曾为他介绍一种草药。
【只需要一点汁液,涂抹在手上,像这样一个触碰,就会变成完全相反的颜色。】
【稀有?并不。山里到处都是,人类也能很容易的采到。】
【不过持续的时间很短呢,几个呼吸而已,算不上什么有用的东西。】
很显然,红衣棋士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了这种草药,又卑劣的用在对弈中。
“有一种草药……他用了一种草药……”这种时候任他怎么解释都无能为力,大厅里的人统统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窃窃私语,交换着厌弃的眼神。
“藤原棋士,不,你已经不配称之为棋士了,你也不配再下棋!”
“立刻离开!平安京不需要这种卑劣的作弊者!”
“你使家族蒙羞!从今往后,剥夺你藤原的姓氏!”
声讨声像黑色的海潮,他则是淹没在大海里的一叶小舟,颠簸动荡,被海水咆哮着撕扯,而人之力怎么能撼动自然的力量?他自然无从反抗这加于他身上的污水。
名誉……围棋……亲族……统统都……
“天皇诏令:藤原佐为永世不得下棋!”
“你怎么不切腹谢罪!背负这样肮脏的灵魂还要挣扎着苟活吗?!”
是啊,百口莫辩,棋路尽毁,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可言?
还不如就这么的……
他看到了藤原家主含怒掷过来的刀,银亮的刀光照着他的眼,似乎是被这刀光刺到了,泪水缓缓的流淌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贵族,看了一眼红衣棋士,看了一眼层层叠叠的纱帘,颤抖的手握住了刀柄。
如果世界上只有围棋多好……
可惜,这只是愿望而已……
“藤原……先生?”除妖师站在敞开的宫门前,歪着头,万分不解的看着侍卫抬出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