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都说王夫人如何伪善,可王夫人待她确实极好,少不得要替她谋划一番。
王夫人道:“过两日我便打发人给你除了籍,不过你仍旧呆在我身边,等过几年我给你预备一份嫁妆,体体面面地出去。”这也是常理,只是不再当她是心腹叫她理隐秘事务罢了。
琳琅红了脸,道:“如此我便不在府上拿月钱月例了,只一心服侍太太。”
王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你是我的人,跟着我办事,解了我多少难处,不曾占了他们一星半点,还怕他们说我徇私不成?你只管拿着,又不是白得的!”琳琅听了便即安心。
三月底,王夫人忙完北静王府郡主出嫁事宜,果然打发心腹周瑞悄悄给琳琅销了奴籍。
琳琅拿着新的良民户帖,成了良家女子,从此以后,不必担忧被主家打骂买卖。
周瑞家的处事圆滑,在上头极有脸面,素日琳琅虽不喜她见风使舵,但对她十分恭敬,交情极好,故她借着送户帖之际笑道:“姑娘大喜,有了这良民籍,姑娘买房置地都便宜!”
琳琅知周瑞家的羡慕自己,忙道:“快休这么说,没得臊了我!你家女儿不也是太太恩典明堂正道放了出去的?倒说起我来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你是太太陪房,比我尊贵得多,不过我早几年脱籍罢了!好嫂子,千万别跟别人说,太惹眼了些。”
周瑞家的会意,道:“知道,我岂是那等多嘴多舌的人?户帖好歹收好,要紧着呢!”
这是琳琅在古代的户口本,自然万分仔细,笑道:“前儿北静王妃赏了一匣子宫花,送了些给人,还有半匣子,嫂子挑几枝给你女儿戴去!”
周瑞家的连声道谢,道:“北静王妃怪疼姑娘的。”
琳琅转身去拿了装花的匣子来供她挑选,不答反笑道:“嫂子看着哪枝颜色好。”
周瑞家的一听,忙笑道:“宫里出来的东西样样都好,姑娘不拘哪样给我两枝便罢了,哪还能挑三拣四的?”
她虽不挑,琳琅却不能不给她好的,况且同为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本事比自己大多了,周瑞又管着春秋两季的地租,遂选了两枝堆纱精巧的兰花,两枝杏花,两枝桃花,下剩的琳琅都分给小丫头戴去了。
周瑞家的看在眼里,笑着收下。
一时婆子来回事支钱,周瑞家的连忙推辞。
来回话的是厨房采买的婆子,琳琅看了一眼上头的报价,微微叹息一声,抽身去回王夫人,王夫人看了一会,对了数目,道:“数目合得上,发了对牌给他们去支钱。”
琳琅先发了对牌给她们,回来却拿着几张纸来,轻声道:“前儿我出了一趟门,因我兄弟想吃鸡蛋羹,特特留意了几眼,太太知道我瞧见了什么?”
王夫人放下念珠儿,笑问道:“你能见到什么?值得这样郑重其事地来跟我说?”
琳琅眉峰一挑,抿嘴道:“咱们府上账上一斤鸡蛋一百文,十个钱还不得一个鸡蛋,猪肉是二百文,寻常菜蔬报的是五十文,可外头呢?三文钱能买两个时鲜的鸡蛋,上等肥猪肉一斤三十三文,时鲜菜蔬不过一二文钱一斤,如此算来,账上报价竟是外头的四五倍!太太想想,这多报的银子都哪里去了?还不是底下拿着主子的银子进了自己的私囊?”
王夫人闻言,脸上登时变色,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琳琅道:“我如今一身一心皆是太太的,哪敢欺瞒太太?咱们府上报价一百文的枣子,在外头不过十七八文,报价十两银子一匹的绫罗绸缎,在外头一二两就能买得。太太算算,光吃食穿着,咱们府上一年多支出了多少?别提还有别的,哪一项都多报了四五倍。”
王夫人便不再言语,琳琅不知她在想什么。
过了良久,王夫人说道:“我的儿,亏得有你,可恨那些人年年跟我打饥荒,一年到头余不了几个钱!这件事你且放在肚子里头,等明年凤丫头进了门,正好叫她去料理,也能立立威,那起子贪心不足的东西,可不能轻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