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身量甚高,五官周正,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棉衣裤,束着腰,绑着腿,脚踏一双千层底的青布棉鞋,鞋底沾了些雪花污泥,看打扮是个朴素无华的庄稼汉子,但一双眼睛湛然有神,目光到处,隐隐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他仿佛没瞧见琳琅似的,过来扶着杨奶奶,可若仔细瞧,却能见到他脸膛微微泛红。
杨奶奶狠狠地拍开孙子的手,琳琅连忙趁势松开,后退两步,低头避开,杨奶奶拄着锄头昂头道:“我还没老,一头野猪都扛得起来,你担心什么?”
杨海笑道:“是,您老人家天生神力,力大无穷,小的难望其背。”
杨奶奶十分得意,一张古铜色的脸笑得如同菊花绽放。
琳琅听得不禁抿嘴一笑,这样的老人家,虽然没有如花的容颜,高贵的气质,但岁月流逝,留下了淡定的从容和智慧,慈祥,幽默,和蔼可亲,不下于荣国府的老太君。
杨奶奶见了,笑道:“你可别不信,咱们村里头男女老幼都会两下功夫,种地打猎都是好手,就是有高有低,平常得紧。我年轻的时候,三拳两脚打死过一头老虎,村里头谁不称我是女英雄!现今拿着锄头还怕敲不死野猪?”
说着指了指杨海,道:“我这样天生力气大的村里没几个,只有我孙子随了我。”
因在乡下没那么多忌讳,兼之听住了,故琳琅笑赞道:“没想到这里竟是藏龙卧虎之地,还有奶奶这样的人物,真真当得起脂粉队里的英雄!令孙箭无虚发,有飞将军之勇。”
杨海一旁站着,听了忙道:“姑娘别听我奶奶自吹自擂,我就是有一把子力气罢了!”
听他这么说,杨奶奶皱眉道:“我自己的孙子还夸不得了?当了几天兵,倒学得酸腐了!”
说着将他一推,道:“既有力气,去把野猪料理了,给大伙儿分分!”
众人听了,登时喜笑颜开。平民百姓多是家境贫困,一年到头除了逢年过节基本吃不到什么油水,只有偶尔上山打猎或者村里打到野兽,才能打打牙祭,如今五头野猪总有上千斤,村里百来户人家家家户户都能分到几斤,节省些,十天半个月桌上都能见肉。
十来个看热闹的小孩儿们早就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地上的野猪。
杨海道:“爷们磨刀,嫂子大娘婶子们去烧热水,今儿个咱们吃野猪肉!”说着走上去轻轻巧巧便提起一头野猪,这野猪生得甚是肥大,总有几百斤,琳琅见了不由得一怔,好大的力气!下剩四头死绝的野猪好几个村汉上来两三个人方抬起一头。
两相一比,立见高下。
有人笑道:“幸亏海哥儿这几日在家,不然咱们还弄不过这几个野东西!”
又有人问道:“海哥儿这回能在家里过几日?什么时候回营里去?”
杨海把野猪送到宰猪的地方,拔下射在野猪身上的利箭,随手用一块粗布擦净血迹,反手插进背后箭筒里,爽朗地答道:“回来三日了,明日一早就回去!野猪给我留半扇拿回家卤了,带回去给那群兄弟们解解馋!”
杀猪的汉子应了,磨刀霍霍,待水烧开,利落地在村边儿开膛破肚,脱毛分骨,果然单留了半扇野猪,余者分成一块块一条条,骨头架子都剔了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石板上。
鲜血淋漓的场景琳琅不忍多看,四处找弟弟,转身时见到他站在人群中,正聚精会神地看人解猪,神色间颇为好奇。见他无事,琳琅方放下心来,朝他招招手,蒋玉菡跑过来笑道:“姐姐叫我做什么?我还没见过杀猪的场面呢!”
琳琅听了,嗔道:“你太胆大了些,方才那样乱,你跑哪里去了?也不怕我担忧!”
蒋玉菡笑道:“我虽没什么本事,如何趋利避害还是知道的。”
杨奶奶站在一旁听了,打量半日,笑道:“你们姐弟两个模样儿生得可真俊,娇花嫩柳一般,和我们这些五大三粗地庄稼人不一样,还真得小心些,那些野猪凶悍得很,前两日还顶死过人呢,也伤了好几个,遇见了可不是闹着顽的!”
蒋玉菡大惊,问道:“竟有这样的事儿?”
琳琅也吃了一惊,胆战心惊地道:“既这么着,就没想法设法抵御山中猛兽?”
杨奶奶指着四面的山岭,道:“这里是西山,占地大,山上野兽多得很,不但军营设在西山里,老圣人打猎的围场也在西山,年年秋天带人过来打猎,那些野兽哪一年冬日开春不来闹腾一阵子?咱们村里还好些,离四面山头总有一二十里远,之间还隔着几千亩山地良田,纵有野兽下山,还没进村就被发现了。我娘家那个村子就在一处山坳里,那才叫艰难呢!”
琳琅和蒋玉菡一听,不由得惊愕难言。
忖度半日,琳琅问道:“难道不曾在村外山脚下弄个陷阱?也能挡一挡。”
杨奶奶笑道:“不是没有,年前我孙子带着他手下那帮子兵在山脚下挖了好些陷阱,逮到了不少猎物,过了个好年,终究还有避过陷阱的野兽,作践了好几块庄稼地,可惜了。”转眼看到众人正欲分肉,忙道:“让让我!”
众人避开,让她老人家先挑。
琳琅看得暗暗纳罕,不知这杨奶奶是何等身份,村里似乎都格外敬重她。
只见她仔细打量半晌,最后挑了一条猪后腿,一大块肥瘦均匀的肋条肉并肋骨等,用麻绳利落地穿到一起捆好,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