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芷艺与顾见明走出医院的时候,夜色渐深,街道上车辆的喧哗渐渐消失,只剩下晦暗的霓虹闪烁。
深沉的暮色笼罩下来,路灯昏黄的光影下,轿车的远光灯晃过来,只觉得一片近乎晃眼的白。
顾见明坐在了车后座上,顾芷艺本来想去副驾驶的,结果,被自己父亲瞪了一眼,又乖乖的绕了回来。
当顾家父女两个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尚文萱身上穿着十分柔软随意的家居服,因为夜间轻寒,她的身上披着一个薄薄的毯子,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杯已经渐渐凉下去却始终未曾入口的茶。
客厅的里电视还开着,但是声音却开得很小,尚文萱坐在那里,任是谁,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在走神。
听到门口两道熟悉的脚步声的时候,从晚饭开始前就一直揪着心的尚文萱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从沙发上起身,笑意吟吟的走到门口,冲着丈夫温柔的微笑了一下,接过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而后又伸手摸了摸女儿微微有些凉的脸颊,看到她只是披着一件风衣,连扣子都没系,忍不住怪关切的柔声道:“脸都冻得发白了,怎么都不系扣子。”
顾芷艺一边换鞋子,一边随口说道:“车里开了空调,就院子里这两步路,被风吹了一下,根本就不冷。”
“老婆你不用担心,她根本没事!”顾见明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说道。
看到妻子这么晚了还没睡,顾见明自然知道,肯定是下午那会儿,自己和女儿没把话说清楚,所以,尚文萱一直忧心忡忡了整晚。想到这里,顾见明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自己在医院的时候,应该先给她打个电话的。结果那时候,自己的思维都被顾芷艺给带偏了,顿时忍不住又瞪了自己亲闺女一眼。
顾芷艺在自己妈妈面前,一边拉着她的手臂跟她笑眯眯的撒着娇,一边还不忘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着她亲爹同样不阴不阳的“哼哼哼哼”了好几声。
发现这对父女刚进门就有心思掐架,尚文萱忍俊不禁,不用多想,也知道晚饭那会儿,让他们父女俩都有些骇然变色的事情,定然已经解决好了。
尚文萱自然也就跟着放下心来,示意家里的保姆去厨房做些宵夜来,同时,甚至还有心情打趣他们父女俩,“我看你们折腾这么晚回来,倒是还都越来越精神了呀!”
“老婆,我那是被她气得!”顾见明哼了一声,斜睨着自己闺女,嘴里故意念叨着:“被她坑得老脸都丢尽了!”
顾芷艺那张总是冷艳高贵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毫不犹豫的反驳道:“爸爸,这话你说出来,都不会感觉心里很内疚的吗?你觉得我妈妈会相信你的无稽之谈吗?”
“她不相信我,难道要相信你信口开河吗?”顾见明反唇相讥。
尚文萱夹在这对明明个性相近、但是却如同天敌一样的父女中间,左右看看,都不知道先哄哪一个,简直是啼笑皆非。
不过,顾家父女两个也没让尚文萱太为难,顾见明把脸一板,直接命令道:“上楼,书房,我有话跟你说!”这是要翻旧账的意思了。
顾芷艺抿了抿嘴唇,一声不吭的跟上去了。
尚文萱抬头,无奈的笑了笑,不过,顾芷艺和顾见明才一进家门就闹这么一出,倒是不知不觉间她把之前的担忧全部驱散了,尚文萱也没想太多,转身也去了厨房,和保姆一起,打算给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的父女两个弄点容易消化的宵夜去。
书房里静悄悄的,透过大片的玻璃,能够看到,窗外的暮色,如同一张沉暗的网,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了起来,只有几点路灯昏黄的光晕,映着天上的星光。
顾见明都没坐下,靠站在实木的主桌上,冷下脸来怒道:“顾芷艺,我年轻的时候做事比你还过,知道你爷爷当年是怎么教育我的吗?”
顾芷艺干脆的回答:“不知道。”一脸不以为然的冷淡。
顾见明盯了她一会儿,干脆利落的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主题大概就是从小骄纵的富家少爷种田记。
“……后来,我也和你现在这样,屡教不改,于是,在我犯了一次大错——当然,和你现在的错误都没法比,结果,你爷爷直接差点把我腿打断了,然后我的伤还没养好,他就把我扔到了乡下去,每天不去扛着锄头种地就没饭吃,顾芷艺你明白那是种怎样的生活吗?”
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是,顾见明想起来,至今还是记忆犹新。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里吃过这种苦,第一次被顾老爷子命令保镖看着,带去了一个穷乡僻壤、与外界车马不通的偏僻农村里,想跑都没处跑。
那段日子,顾见明每天被赶鸭子似的、背着锄头被赶到日头暴晒的农田里,周围连个树影都没有,一天下来,顾见明那会儿是真的被累得一瘸一拐,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没用上半个月,顾老爷子带着人来了,真的被累趴下的顾见明,亲身体验过劳动人民的辛勤劳苦和伟大后,重度中二病也就此不药而愈,立刻就识趣的服软,然后就顶着一张晒成黑炭的脸,乖乖的被顾老爷子带回家了。
顾芷艺没回答他,而是用有些微妙的眼神,忍不住的往她亲爹的腿上瞄了几眼。
顾见明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愤怒道:“你往哪看,老子腿没事!”
“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