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中楚南境低山丘陵。密密匝匝的常绿乔木错杂成林,疏朗的月光自树冠投下,斑驳光圈落在黑暗中静谧淙淙的小溪上,隐约可见溪水蜿蜒而过,漫过层层碎石,激出几朵细小的水花。
一根粗大的树杈上,秋闱翘着腿躺着,双臂枕在脑后,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修长缱眷的眸子淡淡望天。
月明星稀,墨黑的夜空悬着的明月皎洁,似玉雕琢。秋闱眨眨眼,不知想的什么,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也不知休息一会儿,仍是精神饱满的欣赏月色。月影跟着他眼帘轻拂的弧度闪动一下,他柔薄的唇轻掀着,挑起漫不经心的笑。
嘴里的狗尾草快被他磨断了,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抖啊抖。
“噗!”
秋闱嘴一张,被咬着的草茎柔箭一般飞了出去,一击,将空中横飞无声的蝙蝠插在了树上。
“扰老子休息,虽小必诛。”
明明就没有睡觉……
秋闱懒洋洋伸展了胳膊,换了个姿势侧卧着,微阖的眼睫落下一道密实的阴影,安静极了。
头顶月静谧,树林阴翳,除却溪水声,再无声响。
这里是秋闱的大本营。自师父仙逝后,他四处流浪,最终选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南方山林落脚,不远处的山腰上还有他亲手搭的茅草屋,住的还算舒服。
秋闱也不知他爹娘是谁,反正自有了记忆,就是师父带着他四处游走。医术救人,武学杀人,两种同样与死亡十分接近的气质和手法,在师父手中转换自然的如同春冬交接。
秋闱没有学医术,他只喜欢武功,没日没夜的练习。在山林中,在海边,一切人烟稀少之处,都有秋闱留下的忧。狼藉与毁灭,美焕与神迹,秋闱手中武学的气韵在他所经的自然风光中,奇幻如极光,又跟随着不可一世的山崩海啸,将一个武学天才的潜力挥写的淋漓尽致。
师父教他平心静气,勿妄动杀念,给天下苍生带来祸患。可惜有时候,不是说你答应了就能置身事外的。
师父仙逝不知多少年,他对时间亦没有概念,在这里蜗居了很长时间,每日习武。不知怎么地,竟有人上门挑战,还一来就是整个武林的人。
战就战,他也从来不是鼠辈。
可谁知,这一战,竟是无尾了。各种衣着的人,各种神色不一的面孔,各种花样的招式,一个接一个的来,从南境飞到内陆,从山区走向平原,直到他精疲力竭,将全身的精力攒聚,炸了身边所有的人,也炸了那座平缓的山……
秋闱渐渐又开始做梦了,梦里尽是清秋的山峦,青的黄的叶子,凋零婆娑的挂在树稍上,风将地上的层层落叶吹的哗哗响,像极了仲夏里的蝉鸣。
梦里有师父,晚年的老人终于开始有了白发,苍苍颓颓的跪坐在桌边,提笔写着自己的医术心得,最后在尾页上落下“屈鸿”二字。
梦里忽然伸出一只修长明润的手来,刺啦一下将尾页撕掉。那是秋闱自己,一脸嫌弃地瞧着屈鸿,挑眉道:“传世就传世,还留着名字,除了我知道您,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屈鸿是谁?这最后一页还是别要的!”
身前的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这一点,就是一生不见。
视现一转,就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前,眸若冬月静寂,视线却纯善,声音温和的像是这山中缓缓淌过的溪流,带着草木气息。他招手道:“秋闱,来爹这里,那边人多,别被撞到。”
秋闱心中皱巴巴的一阵不舒服,像冰凉的鼻尖前突然钻上来一阵暖流,巨大的反差让人想要流泪。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功夫,哪里会被人撞到?但是满心发酵膨胀的人,依旧怀着鼓荡充盈的心气乖乖走到那人跟前,嘴角一弯,喊了句:“爹,你真好!”
伏夏了,他看见自己抱着嘴里咕嘟泡泡的瑾泽,在自己房间里缓缓走了几个来回。这几个来回里,瑾泽趴在他肩上吧唧吧唧咬着衣服,他不厌其烦的抽出来几回。瑾泽还是要张着嘴儿咬。
“呐,咬大爷的手吧!小子,大爷我可是让你占尽了便宜。老子我都三十来岁的人了,整天喊你弟弟,你说你占没占我便宜?”还是自己清醒的声音又磁性,略带轻挑又不是男人魅力,棒极了!
瑾泽嘎唧嘎唧地朝他笑着,小脸嫩的像刚剥壳的鸡蛋,口水晶亮落到他袖口上。秋闱心尖儿颤,嘴一撇,将瑾泽揽紧在怀里。
“幸伙儿,我就要走了,你可别忘了我!”
“别忘了我……”
“哇——!”
撕心裂肺的幼儿哭声钻入耳中,秋闱一个机灵睁开了眼。
晃晃幽暗的天在枝叶掩映间透出一丝半点的颜色,没有月光,亦没有风,这是一个异常安静的又如此寻常的,山林早晨。
远处有薄薄的雾气,却将前方的景物遮了个朦胧瞧不真切。身上湿漉漉的,是夜间的水汽。林中总是这样,一醒便是一身树木的气息。
秋闱皱眉,将僵硬的脖颈扭了扭,好像有点落枕……说实话,他也没枕枕头。
男人一腿搭在树枝上,一腿懒懒耷拉着晃悠,瞧着吊儿郎当的模样。
“嘎,嘎——”
头顶有鸟飞过,还顺带着留下一串与安宁树林不那么和谐的聒噪。
秋闱不耐烦地瞥了眼林中一个方向,藏青的袍子一晃,就
,藏青的袍子一晃,就从树桠间消失了。
林中不远处,一块天然形成的平坦地面上,零落的几只篱笆简简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