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无不尽:“筑境喜欢收集聪明人,连如此浅显的小把戏都看不透的家伙,不可能入了他的眼。”
她皮笑肉不笑:“也就是说,看似我等棋高一着拆穿你的诡计,实则不过是自作聪明咬上你的吊钩。”
他不以为然:“女郎从未曾信任过我,何谈咬钩?所谓兵不厌诈,女郎寻父心切,又见我有移形换位之术,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她想起初入山林遭遇的那些身姿妖娆,面容狰狞的软皮蛇:“那妖物也是由你差使,前来诈我们的把戏,事败之后,你怕它们口风不严出卖你,所以顾不上自己的举动在我等看来有多突兀,迫不及待跳出来将它们打回原型?”
境魑沉默片刻才开口:“它们的确是奉命而来,负责甄别诸君是‘居民’还是‘劳力’,但我并没有将山中生灵化作人形的本事,至于将它们打回原形……”轻叹一声:“不管是人还是物,一旦生出不切实际的祈望,就容易落入陷阱,它们幻想成为主宰同类性命的人类,最后却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异类,举凡出来做事的,换作人类的说法,就是有家有口的——有羁绊的才更容易掌控,一旦事败,它们往往会自决以保至亲,可万一它们做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事,那窝中嗷嗷待哺的幼儿稚子,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被送到天敌那里生吞活剥,让大家围观那血淋漓的场景,知道犯蠢的下场。”
卫戗静静的盯着境魑,可他戴着幕离,看不到表情:“既然背叛的后果如此严重,那你之前引我等入套,而今又据实相告,这算什么?”
他淡淡道:“自是有利可图。”
卫戗挑眉:“嗯?”
他继续解惑:“你的未婚夫和我谈了一笔交易,我助他行事,他替我完成心愿。”
卫戗看着他身后的竹笈,脑子里灵光一闪,但到最后,也只是轻声问了句:“什么心愿?”
他轻描淡写的回了四个字:“落叶归根。”
他和他的妻,他的子,他的孙……当真是一家人!
因有王瑄的血书在前,卫戗已从心底信他,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还不太清晰,才多此一举的问上一问,她迈步来到他身前:“王十一郎被家父部下带走,想必你知道他们把他带去了哪里,既然你现在站在我们这边,那就先带我去把他救出来。”
他直截了当:“恕难从命。”
卫戗面色一沉:“不能‘从命’,你来此作甚?”
他娓娓而谈:“你进入这水月镜花之境已经四天,照筑境的耐性,你还剩三天,时间实不宽裕,而你又必须在这迷宫似的城池里找到你父亲并带他离开,故而实在不宜节外生枝。”
卫戗侧目:“你是在劝我不要多管闲事?”
他点头:“是。”
卫戗冷笑一声:“他为救我而来,而我却要置他于险境中而不顾,‘真君’觉得我就那么像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她云淡风轻道:“尔等既然知道诺儿的存在,就该明白,我这条烂命也是偏得的,家父的生身之恩,我曾尽数还报于他,且达成他光宗耀祖的心愿,到头来却被他继室和长女欺骗利用,最后甚至命丧他长女之手……然则,王家十一郎如此待我,我又岂能对他的安危置之不理?”
境魑又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在审视她的表情:“原来如此……”停顿良久才续道:“但正是因为你未婚夫刻意吸引走筑境的注意力,才让筑境放在你身上的兴致转淡,为你赢得三天时间,也就是说,你未婚夫用自身把你替换了出来,你若执意要去救他,只会触怒筑境,在他的地盘上,以你二人之力,对上境内地面上万‘居民’,地下十万‘劳力’,我不认为你们有成功脱身的可能性,而你一意孤行,最后怕只能是辜负他一片心意了。”
听着境魑的话,联想起王瑄之前强调的“亥七刻”,在当时看来,是在约她,如今一想,实则是在约筑境,容留出的两刻钟,也不是给她“沐浴更衣”的,而是让筑境从木偶身上脱离去调人前来拿他。
怔怔的抬手捂住心口——那里跳得有些异常……
“那个筑境,打算用一个美梦困住我,又为什么要用那么强硬的手段对付王瑄?”她思绪还在飘,漫不经心的问道。
“因为你心中之物很容易办到,而他却不行!”他含糊其辞的回道。
权衡利弊后,卫戗又问起来:“何谓‘居民’,何谓‘劳力’?”
“如果你留下来,就是‘居民’,只需在此好好生活下去便可;而当初琅琊王的侍卫要是跟着蛇妖走了,就会沦为‘劳力’,没日没夜的修缮旧城,建造新殿。”
“那家父是居民还是劳力?”
“你说令尊部下带人捉拿你未婚夫,那他们便不是‘劳力’,身为他们长官的令尊自然也不可能是‘劳力’。”
卫戗缓了口气:“如此说来,家父应该也在这座城池中,你和王瑄很容易便找到我,那么找他也不会太难吧?”
境魑摇头:“我只负责从外面挑选合适的人,然后再将其引入此境,境内的事情,便不是我能插手的了,能这样轻松找到你,是因为你尚未迷失心智,而且真要算起来,其实并不是我找到你,而应该是你记得我的铃铛声,主动循声找到我才对,至于你未婚夫是怎么找到你的,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卫戗突然想到:“你在这里用铃铛引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