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决,皇兄还要执迷不悟么?”
易怀宇负手步入,身后是执刀拿枪的数百禁卫军,整个东宫被包围得滴水不漏,太子无疑已是瓮中之鳖。
“执迷不悟?到底是谁执迷不悟?”片刻前还疯癫发狂似的太子忽而平静下來,语气冷漠满是嘲讽,“易怀宇,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谋权篡位妄图称帝,就算你当了皇帝又如何?后世还是会骂你狼子野心、穷兵黩武!我是无能,但至少沒让遥国烽烟四起、沒让百姓流离失所,你呢?扪心自问,有多少人因为你所谓的功绩埋骨沙场?你做皇帝,我不服!”
“成王败寇,赢了就是赢了,于我而言你已是孤魂野鬼,根本不需你來臣服。”
太子哑笑,绝望中带着恍然。
江山只有一个,帝王也不可能同为二人,而对社稷与家国大业的看法每人各有不同。他认为易怀宇过于激进只会引來战乱,自己的想法又何尝不是错?他错在选错了对手,把一个骨子里透出绝情的男人当成敌人,如今看那人面无表情享受胜利,似是从未把他放在眼里。
事到如今再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平日里只当配饰用的长剑发出妖冶光芒,轻轻一甩,血珠滴落,竟是沒有污染剑身半点。横过剑长长叹息,太子微微低头看了眼臂中面色宁静的妻子,唇角一抹苦笑:“阿绾,该上路了。”
“嗯。”
大红色霞帔是当年嫁给太子时穿的,金丝锦绣,珠玉叮当,那时有多少女子羡慕嫉妒得眼红?而今再沒有了吧。太子妃撩起鬓发,幸福满足的神情在紧张气氛之下显得异常怪异,却华美雍容得令人慨叹。
而后一抹血光将那笑容遮盖,惊呼中,太子利落自刎,不待尸首落地,太子妃也执剑自尽,交缠十指未松,只余满地殷红血泊与相拥而去的尸骨。
易怀宇沉默闭眼,许久,缓缓扬手。
“传令下去,太子暴病而薨,太子妃殉身。”
“怀宇、怀宇!朕知道错了,朕对不起你,你救救朕!救救朕!朕不想死啊!”许是亲眼目睹太子自刎受到惊吓,又或者是喷溅在身上脸上的血夹杂了太浓郁的死亡气息,方才一直呆愣的皇帝忽然开始焦躁慌乱,拖着汩汩流血的伤腿爬到易怀宇脚边,紧紧撰着衣角哀求。
当王者失去权杖宝座,不过猪狗一般可怜可悲。
深吸口气,易怀宇敛起目中一丝悲悯,换成惯有的冷淡镇定:“父皇是一国之君,儿臣怎会眼看着父皇死去?放心好了,已经派人去传太医,父皇这点小伤也不至于送命。”
皇帝这才松口气,抱着伤腿哀号不止,易怀宇懒得理会,从容不迫吩咐余下诸事,等所有人各司其职运作起來,殿内传來一声不大不小的啼哭。
于是易怀宇这才想起,大殿之中还有一个小生命存在着。
“殿下?”在门外安排禁卫营的偶遂良偶然回头,正看见易怀宇一步步走向角落月牙桌,疑惑目光追随而去,看到桌上的襁褓时倒吸口凉气,,他之前并沒注意太子的孩子还在那里。
太子明里暗里多少次企图杀死易怀宇,那些陷阱诡计他们都清楚,原本之前易怀宇只是单纯厌恶太子,可自从不久前司马荼兰险些命丧大火时起,易怀宇对太子就多了一份恨意。偶遂良虽然明白意欲成为帝王者不该有太多心慈手软,然而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他不想看太子唯一血脉就此断绝,更不希望易怀宇双手沾染无辜鲜血,背上更多一分罪孽。
只是,他是主而他是臣,自己真的有资格和能力阻止易怀宇所作决定吗?
迟疑犹豫间,易怀宇已经走到桌前,低头看向小手不停挥舞的婴儿。
“易宸……暄?”凝着眉轻轻拿起长命锁看清上面刻字,目光停留片刻又放下,易怀宇好奇地打量着小家伙。
淡淡的眉毛,清澈的眼眸,漆黑的瞳仁,挣扎的小手小脚白皙粗胖,说不出地可爱。
大概是饿了或者冷了吧,小家伙哭得很响亮,底气十足,丝毫不知道生下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莫名感触让易怀宇鬼使神差伸出手,想要擦去小家伙粉嫩脸颊上透明泪珠,才刚碰到软软的脸蛋儿,小家伙出乎意料地抓住他手指。
那一刹恍惚,奇迹般地,小家伙居然破涕为笑。
这就是孩子啊,带着一尘不染的纯洁出生,沒有恨,不懂怨,连血海深仇也能痛快包容,干净得如同苍穹白云。
他与苏诗韵的孩子,与司马荼兰的孩子,是否也这般令人疼爱呢?
众目睽睽之下易怀宇做出惊人举动,长伴金戈铁马的他笨拙地抱起咯咯笑着的孩子,脸上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容,宠溺地把自己双臂当成摇篮轻晃。
“暄儿乖……來人,去找个乳娘來!快去!”
在场的人茫然呆立半天,直到易怀宇沉下脸大喝一声才手忙脚乱地到处去找乳娘,偶遂良打发走其他人,也跟在易怀宇身后走进大殿。
“我以为殿下会斩草除根。”
“怎会?”易怀宇颇为惊讶,瞪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看这小家伙多撩人,换做是你忍心下手么?”
“这算是恻隐之心吧?虽然不该有,但也不得不有,,咦,笑了笑了!呵,殿下快看,笑起來倒是和殿下很像啊!”
“嗯,眼睛也像,毕竟有血脉连着呢。”
“这眉眼……只怕长大后要比殿下更俊朗上三分,到时殿下可别嫉妒。”
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