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站起身,拿起身旁的毛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道”一个大字,然后将其折好交给刘管家,管家下堂,递给方少爷。
少爷当着全家人的面打开纸条,按照家规,只能思考一到两分钟,便要开始答题。
老爷这次走的路线竟是“一字解”,一字解是先生考学生最古老的手段,如今都这个年代了,这种老把式早就该废除了。
现在私塾里都讲究学习白话文,使用白话句,连学堂都不提倡文言文了,方老爷却要以一字解的形式考察方明哲,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但方明哲并不惊慌,他神态自若看看纸条上的那一字,嘴角浮起淡淡的笑,胸有成竹的说,“道,乃是老子道德经中的灵魂,老子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原文实为‘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意为事物如果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要发生变化,万物都处于变化之中,只有变化,才能通达,才能保持长久。父亲大人,不知孩儿的回答能否让您满意?”
方老爷笑笑,不语,低头又写下了第二道题目,“诀”。
依旧是“一字解”,看来,方老爷今天是要将一字解进行到底了。
方少爷拿到题目,眉毛一皱,道德经和进学解里并没有任何关于“诀”字的言论,父亲出这一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通假字,想想与“诀”通的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字啊,决?难道父亲是想让我表达一下自己做生意的决心?
可是,这一题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才对啊。
思前想后,方明哲实在想不出诀字的蕴含之意,不由的悄悄四下张望,略过众人的脸,终于看到了槿安。
槿安一直在观察着他。
方明哲开始不露声息的挤眉弄眼,嘴巴试图摆出一个“诀”的口型,但是槿安离他太远了,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两人干着急,忽然槿安灵光一闪,方明哲旁边不就是泥鳅嘛,如果泥鳅能替他们传话的话,那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泥鳅做为少爷的书童,怎么才能够离开少爷身边呢?
槿安正想着,忽然听见方少爷说,“父亲,母亲,孩儿忽然有些口渴,能不能让泥鳅替孩儿倒些茶水来?”
方老爷眉头一皱,“这才坐了多久就要喝茶。”
大太太在旁边劝道,“老爷,孩子还小嘛,这么庄严的场合难免紧张,这一紧张就想喝点茶水压压惊,这也不是怎么过分的要求嘛。”
“好吧好吧,泥鳅,去给少爷倒茶!”
“是,老爷!”少爷早就把“诀”字另外抄了一份趁人不注意递到了泥鳅手心。
泥鳅紧紧握着,退下堂来。
槿安本就选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自然没人注意到泥鳅在经过的时候把纸条塞进了槿安袖口。
槿安悄悄溜出警示堂,打开纸条,让泥鳅临时找了根笔,匆匆写了“经商十诀”四个大字,便匆匆交给泥鳅。
泥鳅端着茶水走上堂来,递茶盏的时候把那张纸条偷偷放在了方明哲手心上。
方明哲看了纸条,顿时轻松了,原来父亲是这个意思,这个槿安,还真有一套。
“父亲,孩儿未曾经商实践,却也之道一些经商秘诀。”
“哦,哲儿不妨说来听听。”方老爷一听他已经领会了自己的心思,心情不觉也愉快起来。
“知地取胜,择地生财;时贱而买,时贵而卖;薄利多销,无敢居贵……”方明哲顺畅的背诵着这些口诀,仿佛已经默念了很多遍,一点也不觉得生疏。
这经商十诀其实是先生并没有教过的,因为老爷提醒过先生,不要提前把一些秘诀教给少爷,以防他轻心自满,误认为经商只要背一背记一记口诀就可以成功,如今少爷竟知道这么多口诀,老爷不禁也纳闷起来。
“哲儿,这些口诀是先生教的吗?”老爷问道。
话一出口,坐在一旁的先生就冒出了一身汗,“老爷,鄙人严格按照老爷的命令,从未教过少爷这些,请老爷明察啊。”
方明哲也连忙站起身,说道,“父亲,不是先生教的孩儿,是孩儿自己在书房里无意翻看到的,父亲若是怪罪,就怪孩儿吧,此事与先生无关。”
“哈哈……”老爷仰天一笑,“谁说我要怪罪了?先生不必紧张,但且坐下。”又对着众人说,“看来,哲儿已经长大了,学会自主学习了!哈哈!”
大太太本来心跳到了嗓子眼,以为方明哲这下又完不成第二道题了,要知道,以前的查课会他从来都没有成功完成过第二道题目,这也不怪他,有时候老爷出的题目确实是太难太偏了,别说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就是太太,有时候都领会不了。
这下,可以放心了,从来没有见老爷这么开心过。
方明哲偷偷看了槿安一眼,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槿安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大半,少爷有成就,她这个当陪读丫鬟的脸上也有光嘛。
“老爷,这第三道题……”太太趴在老爷耳边轻语。
“免了!”老爷开心的大声说道,“物极必反,既然哲儿破天荒的突破了第二关,那这个月的查课会就到这里了,若是再出题,他答不出来还好,若是碰巧答了出来,还不骄躁了!免了免了!”
众人一听,皆大欢喜。
刘管家高声宣布,“老爷下令,今日的查课会圆满结束!”
堂下顿时又恢复了热闹,刚刚的气氛实在是太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