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这张纸被油浸泡过,上面的字清晰可见。
“民国一年,苏州人士陈标德向藩库捐银五百两,获盐大使之衔;”
打开另一张纸也是,“民国一年,苏州人士陈晟祥向藩库捐银六百两,获知县之衔。”
上面印着好几个红色大印。
原来,藏在他肚子里的不是鸦片,而是捐官收据。
槿安抿了抿嘴唇,将收据藏好,最后看了一眼死去的陈标德,走出了这间破窑房。时间紧迫,今晚她不能在家里陪陈氏住了,她得连夜赶到方家,跟方老爷求情,提前预支四年的工钱。
方家大门口的下人看见槿安来了,调笑道,“小丫头在家里住腻歪了?到底是姑娘大了,家里拴不住了哇?”
槿安并没有生气,笑笑,“缸子哥可真会说笑,是该娶个媳妇好好调教调教你那张嘴了!小心娶个厉害的,每天管着你,连家门都不能出!”
“哈哈,”旁边一个跟缸子一块看门的大哥哥仰头大笑,“我看呐,槿安就挺厉害的!要不,缸子,你把槿安娶了得了!”
“胡说什么呢!”缸子头一歪,脖子一愣,朝着那小子就是一个爆栗,“人家槿安可是有小丈夫的人,虽说他们家堇平不在了,可还有公公婆婆在嘛,你小子别口无遮拦什么都嚼!”
“嘻嘻……”槿安看着这两个看门大哥,就想笑。
其实这两个人很好的,就是嘴上每个把门的,爱开玩笑。
槿安也不计较,随他们开去。
“缸子哥,你今个看见老爷出门没?”槿安问道,因为老爷喜欢在周末带着他那只黄鹂鸟出去遛弯,槿安匆忙赶回来,就是想赶在老爷走之前。
“好像没吧?我一点过来换的班,没看见老爷出去。”
“哦。”槿安这下放心了,看来还是有机会的。
来不及回静舒堂了,槿安直接奔向怡养阁,平常的这个时辰,老爷应该在怡养阁与大太太共进午膳。
已是四月天了,太阳暖了,空气也变得温和了,槿安一路小跑,额头上,笔尖上,手心里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随手擦一擦,怀里喘着的那份捐官收据实在太重了,她没有时间歇息。
来到怡养阁,槿安跟凝月打听了一下,凝月说,现在太太和老爷已经用完午膳了,正坐着饮茶闲聊呢,她去通报一声。
槿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凝月就出来了,“快进来,老爷和太太现在正聊的开心呢,你这个时候进去,有什么事了都好说。”
这几十天和凝月相处熟了,彼此也都关照着。
槿安整了整衣服,走进去。
到了正厅,这才知道原来屋里不止太太老爷两个,二太太、三太太、大小姐二小姐灵儿小姐,甚至方明哲,也在,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槿安有些踟蹰了,这个时候说真的好吗?万一老爷不同意,扫了全家人欢聚的兴,那可怎么办?
可是已经进来了,还能怎么办?
凝月偷偷拽拽槿安的衣袖,小声说,“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要求老爷,这个时机是最好的,现在二太太在边上,关键时刻她可能会替你说话的。”
槿安知道凝月的良苦用心。
“初槿安,听凝月说,你有事找我?”方老爷押了口清茶,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温润发亮。
“是,老爷。”
“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方老爷放下茶盏,盯着槿安。
“老爷……这里说话不方便……看老爷能不能……”
“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不用避讳。”兴许是方老爷饭后吃多了,有些懒了,实在不想挪动。
这时候,方明哲执着一把折扇朝槿安走来,他高挑秀雅的身材,穿着上好的冰蓝色丝绸,一双漆黑的眸子若星河般璀璨,脸上的笑颇带点fēng_liú少年的韵味。
他打量了槿安片刻,看见她额头上的汗珠,薄唇微启,“知秋,拿条冰丝帕子来!”
知秋一下就怔住了,“少爷这……”
用午膳之前,方老爷赏了各房一样稀罕宝物——冰丝帕。
相传这冰丝帕是用幼虫冰蚕吐出的丝织成的,闷热的时候搭在额头上,或是握在手心里,有下火清凉之效。
其中,赏了大太太两条,方少爷、二太太、三太太、各小姐分别一条。
方明哲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要把唯一的一条帕子送给一个丫鬟!
震惊的不只知秋,还有其他所有人。
“还愣着干什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了吗?把爹送我的那条拿过来!”少爷语气之中竟有些愤怒,他最见不得别人那种惊讶的眼神,仿佛只有藐视丫鬟羞辱丫鬟才是他的专利。
知秋不敢怠慢,急忙去取。
大太太听了刚才方明哲说的话,背后直冒冷汗,心想,这个哲儿也太不听话了,就会给娘惹事,背后你再怎么胡闹都不要紧,偏偏当着老爷的面儿,这……
眼瞅着方老爷脸色变了,堂堂少爷公然对一个丫鬟示好,这成何体统!
不过,他强忍着内心的怒火,装出无所谓很大方的样子说,“不过就是一条冰丝手帕,方家多得很,主子心情好,想打发给奴才也是常有的事。”
方老爷这番话里的酸味,槿安是听得出来的。
“方老爷,奴婢福气浅薄,用不了那等上乘之货,何况,奴婢本就无心瞻仰什么冰丝手帕,是少爷他堂而皇之的提出这个话头来,才牵引出这许多事。
方少爷,您的好心奴婢心领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