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的事儿自有人操心,贾瑚听了冷笑一声便搁在脑后,继续谋划贾琏的前程。
这一回倒也没继续拘着贾琏读书。依着大舅舅周泽的话儿,贾琏自己没把课业放在心上,旁人再如何逼迫也是事倍功半,不如另寻条路子给他走。
贾瑚虽然望弟成龙,却也明白不历经那种种颠沛苦楚,贾琏是不会有那份科举入仕的心力的。既然牛不肯喝水,他也不必强按头。
拢着纱被在灯下坐了一夜,贾瑚在第二日便与舅舅周泽商议,让贾琏出面打理亡母周氏留下的庄园田地并京中的铺面。
毕竟贾瑚贾琏兄弟两个打理周氏的嫁妆才是最名正言顺,也是最妥当的。之前周家人帮着看管,处置起来总有些不太方便。
周泽也觉得可以拿此事试探下贾琏,看看他读书不成,庶务上是否能有些天份。
一与舅舅商议妥当,贾瑚就叫了贾琏到自己房里。
有意磨磨贾琏的性子,贾瑚也不说正事,只拿些家常琐事问他,看贾琏面上一丝不耐烦都没有,才渐渐提及正事。
“明儿我便请舅舅去与二叔说,既是我与珠儿都是孝廉了,那名额便给你,今年你就下场,中不了秀才便不用出书房了,年也跟书本子过就是了。”
一句话说得又轻又缓,却仿佛一个惊雷炸在贾琏心上,唬得他一个哆嗦,偷眼去瞧兄长,就见一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上如覆寒霜。
一个激灵,贾琏不由就把那些推托之词咽回了肚子里,规规矩矩答道:“听哥哥的,我这就开始准备,绝不会坠了舅舅的声名。”
贾瑚这才满意点头,说出了心里的盘算:“我知你不喜读书,也盼着你日日快乐无忧,可功名何等重要,岂能叫你以一介白身成家立业?何况舅舅也说你的学问中个秀才不成问题。这几个月你定要好生温习,每日午后两个时辰再随我见见母亲陪嫁铺面的掌柜们,等你中了,这些铺面便统统由你打理,我再不管的。”
起初贾琏叫贾瑚教训的头越垂越低,结果贾瑚话锋一转,贾琏又惊又喜,猛地抬头,脖颈处的骨头都脆生生响了一下。
贾瑚一惊,正要问贾琏疼不疼,贾琏已经兴奋的站起了身。
“哥哥说话可要算话!我必是能中的!”
真真是笑容爽朗神采飞扬,仿佛恨不得明儿就能下场,好让他施展本领一般。
贾瑚当然晓得贾琏天生见了算盘账册就亲近,最爱商贾之事,也懒得看他这个癫狂样儿,挑着眉淡淡噎了他一句:“等你中了自然算话。若是不中,今年除夕你就枕着砚台睡。”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贾琏立即乖乖就范,麻利回屋苦读去了,一会儿又嚷嚷着把舅舅出的题拿出来破题作文,让一众丫鬟大为纳罕。
打发了贾琏,贾瑚顿觉神清气爽。
——贾瑚琢磨了许久,觉得贾琏如今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事理,行事上却依旧颇有欠缺。贾琏既然喜欢商贾之事,不妨就让他跟家里的掌柜们打打交道,一能练练为人处事,懂得些人情世故,二呢,有了这事儿勾着,兴许就真能哄他考出个功名,只要有个举人的身份,日后荐他出仕也容易些。
心中的谋划成了第一步,贾瑚自不会吝惜奖赏自己,恰逢初夏,便把书本随手撂在案上,一袭纱衣一把折扇,往花园赏荷纳凉去了。
不想才绕过主院,便遇上了二表哥周梓,周梓怀里还抱着周林的长子长安。
贾瑚刚教导贾琏要一心用功,就被人撞见自己忙里偷闲,心内十分尴尬,笑容便有些讪讪。
长安还不到五岁,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素日比起他那不苟言笑的二叔周梓就更喜欢贾瑚这个和善的漂亮小表舅,今儿又在周梓身边闷了半日,见到贾瑚真真是欢喜的不得了,也不管二叔和小表舅神情都有点古怪,伸手就要贾瑚抱。
周林一把年纪才得了长安这一个独苗,一家子都宝贝的眼珠子一般,如今连个大名都没敢取,就是怕养不大。
他一出声儿,周梓顾不得对着贾瑚似笑非笑,贾瑚也顾不得羞愧,忙一齐哄这个小祖宗。
长安却觉得小表舅这会子无趣的很,撇着嘴就是不开怀,手脚时不时还扑腾一阵,没多久就在贾瑚青色的衣衫上留了几个鞋印,还是初五拿了叠荷花糕哄他才好了。
有了点心,长安也就不把小表舅放在心上了,只管围着初五吃花糕,又叫初五、初六两个陪他玩耍。
周梓与贾瑚两个一起被晾在一边,倒生出几分同命相怜之感,也就不约而同忘了初遇时的尴尬。
“难为你好耐性,大嫂子家的外甥并三叔家的几个弟弟,可没一个能受得了长安这个小魔星。连大哥都头痛了许久,多少次要下狠手收拾他。”
周梓与长兄周林感情极为深厚,自然十分疼爱兄长的独子,贾瑚能对长安这样好,他心里十分高兴。
贾瑚正微笑着看长安支使初六做事,闻言面上神色更为柔和,似是怕扰到长安一样轻声答道:“我倒觉得长安纯真天然,十分可爱。小孩子哪个不淘气。”
其实贾瑚曾经暗暗想过,周家能护他们兄弟两个多久,等日后他们兄弟成人,又能与周家相互扶持多久。
现在两位舅舅怜他们年幼失母多加照拂,又把表妹许配给他,两家自是亲密无间。可再过十年、二十年,难保哪一天就渐渐疏远了。
尤其,眼下可以说是周家帮扶着荣府大房,而他们对周家全无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