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婕发动的十分突然,家中大小主子只留一个怀着遗腹子的珠大奶奶李氏并一个比丫头强不了多少的二房二姑娘贾探春。
——贾瑚是翰林院庶吉士,非休沐日皆是不在家的。年长位尊的史老太太则是病体初愈,坚称是老国公显灵,带着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及两房各自的大姑娘去庙里布施还愿去了。
一家子女眷出行,自然要有家中爷们跟着,大老爷贾赦最近几日忙着淘换名品金石,二老爷贾政要带着清客们赏雪赋诗,都无闲暇,逼得原本打算这几个月都帮兄长守在家里的贾琏只能护着老太太、太太们去庙里。
幸好周婕身边的李嬷嬷是个老道稳重的,厉声喝住了一院子慌了神的丫头婆子,又急忙将早在府中住下的女大夫、稳婆请了来,待稳住了阵脚又让人带话儿给守在二门处的捧纸,叫他速去给大爷报信。
若说起府内为何这么早就请了稳婆、女大夫坐镇,还是因着贾瑚着实叫上辈子几个没缘分的孩子折腾的怕了,不顾二太太王氏的酸话儿、顶着老太太的不满,硬是梗着脖子把事儿办了。
等捧纸一溜烟儿去得远了,给家里其他主子并周家送信的管事也火急火燎的出了门。
捧纸赶到翰林院时,贾瑚恰巧与几位同僚一起被召到御前说话。捧纸没奈何,只得把事儿原原本本说给今儿跟贾瑚出门的侍墨听。两个小厮一合计,就找到了蒋家的小厮沫儿,报给了贾瑚好友蒋存溪知道。
虽说蒋存溪不甚懂得妇人生产之事,也记得贾瑚昨儿才红光满面背着手说来年他也是当爹的人了时的得瑟样儿。年前年后,差了少说三个月,显而易见是出了大事,凶险的很。
又听得小厮说那府里如今一个顶用的主子也没有,蒋存溪心中也颇为贾瑚担忧,怕万一有个什么他年纪轻经受不住,也不用旁人跑腿儿,自个儿亲自去贾瑚面圣后回翰林院的路上等着,守株待兔,一句话就惊得贾瑚险些摔了怀里抱着的当今新赏的典籍。
同去的二甲传胪唐讯原还有些嫉妒贾瑚格外得圣人青眼,一听贾瑚竟遇上了这等糟心事儿,心气不禁平和了许多,也假模假样的劝了贾瑚几句。
贾瑚此时骇的魂飞魄散,一心只觉自己到底是防范不周,叫二房那起子阴险小人得了手,害了周婕和孩子,恨不能立时飞回家去,哪里还分得清耳边说话的是人是鬼。
径直冲了出去,贾瑚连一个正眼儿都没给唐讯,直接带着两个小厮打马往回赶,握着鞭子的手都有些抖。
好不容易回了府,贾瑚连惊带惧,这一路上又胡思乱想个不停,下马时脚下一滑,生生踩裂了袍子下摆,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好悬没趴在地上。
洗笔侍墨两个唬了一跳,急忙抢上来相扶,贾瑚却早就自己挣扎着稳住了身子,头也不回的奔进了二门,连不远处周家的车驾都没看见,只留两个小厮面面相觑。
怔了片刻,二人才回过神,不约而同的飞速弯腰把贾瑚方才慌乱间掉下的物件捡了起来,一个拎着袍角、一个捧着荷包,猫腰追了上去。
于是贾瑚周婕院子里刚刚找回主心骨的丫头们又被自家大爷白着脸红着眼,一身破衣烂衫的模样惊得倒抽一口气,还是贾瑚一把揪住离他最近的初三,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儿,才让这帮瞠目结舌的丫鬟们回了魂儿,言简意赅的把周婕现如今的情景说清楚。
听得周婕那儿并无大碍,贾瑚一颗心才勉强落回了肚子里,心中稍安。可他倾耳一听,产房内却隐约只有几个婆子说话的声儿不时传出,周婕竟是一丝声息也闻的,不禁就添了十分的心慌。
想要进去瞧一瞧,却被守在门口的牛嬷嬷红着眼圈儿的模样逼得退了回来,贾瑚索性趴在产房的窗棂上扯着嗓子唤起了周婕。
“舟舟、舟舟、舟舟……我回来了,舟舟,我陪着你……”
颠三倒四的,偏一声比一声响,周婕在里头自然也听着了,阵痛间歇时面上的神情仿佛也和缓了些。
贾瑚才喊了一遍,还没想起新词儿,周大太太并周三太太便带着各自的媳妇进来了。她们与贾瑚原本也是前后脚到的,只不过贾瑚是不管不顾闷头直冲进来的,她们则要通报给还能理事的珠大奶奶知道,就落在了后面。
周大太太、周三太太是周婕的娘家长辈,她们来看护周婕是最妥帖的,兼之两家的媳妇里有几个年纪与贾瑚差不多的,嬷嬷们对视一眼,就上前劝贾瑚到厢房休息,也是回避之意。
贾瑚却是任嬷嬷们说破天去也不肯挪动分毫,一心一意就要守在周婕身边。等一位嬷嬷仗着脸面提及避嫌二字时,贾瑚直接拿话堵了回去。
“里面生产的是我妻,将诞的是我子,何嫌之有?谁避我也不避。”
说着,贾瑚心里不禁有些悔意,暗道自己很该趁着两位舅母未到之时先冲进去看看妻子,拖到现在,拘束更多。
周大太太、周三太太满腹心思都牵挂在周婕身上,这会子也懒怠说贾瑚,也就由着他去了。
折腾了这一阵,无人搭理的贾瑚正急的满院子乱转,就见贾琏大步跑了来,后面还跟着大太太邢氏的心腹王善保家的。
王善保家的捧着一盒整参,说是老爷太太知道大奶奶发动了,十分挂念,特特派她来送参给大奶奶,太太换过衣裳,一会儿就到。
贾琏虽然并不亲近这位继母,也为周婕生产时多一个长辈守着高兴,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