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跪安的声音,不由诧异地抬起头来,“还有何事?”

来人看向帝王,目光深沉,斟酌着说道:“皇上,这回……应该是瞒不住的。公主她……”

“好了,别说了!”帝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发怒前的征兆,仔细听来,还夹着一些无奈。硬生生地阻住了来人的话头。

“你先跪安吧,公主那边你暂时不要管,下去吧。”康熙定了定心,吩咐道。

来人偷觑了帝王一眼,知道此刻已是多说无益,便行礼退下了。走出乾清宫,抬头望了望天空,此刻月光皎皎,四下寂静得几乎只能听到值夜宫人的呼吸声。这人心中叹了口气,走到亮处,清冷的月光撒满他全身,照亮了那张刀锋般的脸,赫然便是如今的右翼前锋营统领,十三年前的步军统领那仁福。

人走后,康熙再也无心做事,一个人沉默着靠在软榻上,无言地看着眼前的一盏红玉小灯笼。

那是素皑六岁生辰的时候他送的生辰礼物。素皑常常都爱往乾清宫跑,有一日拿过来把玩后便忘了带回去,他却专门在暖阁内找了个地方放置,让那个孩子只要一进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可是,这样的日子大概不多了,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他和素皑之间,将再也回不去,也再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杀了她的父兄亲族,把她从生母身边强行抱走。害她家破人亡的人,他是罪魁祸首。这些年,他给她荣华富贵,给她锦衣玉食,可是这些,都没有用的。她从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她能对一个小丫头都在乎成那样,执意要查出死因,更何况是她真正的亲人。

从前,他宁愿这孩子蠢笨一点,平庸一点,如同这宫里大部分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这样,他就可以瞒一辈子而不会被她察觉。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他有时候甚至在想,要不要揭开整个真相,因为只有那样,只有那样,他们……才能更进一步。

说与不说,这个难题困扰了他太长太长的时间,他甚至想过编造一个假的身世,既能让她们脱离“父女”这层关系,而他又能撇清一切罪责。

就这样犹犹豫豫,踟踟蹰蹰,他们竟然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所有的真相就快要抵达那孩子眼前,在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做的时候,老天爷已经帮他做了选择。他被困在这两难的境地中挣扎了那么久,却最终失去了最佳的选择时机,成为了只能等待审判的人。

呵呵,作茧自缚,真是他最好的写照了!

如今他已然彻底地失去了控制权,他唯一的筹码,是他这十三年来和素皑的感情!以他对那孩子的了解,她不至于会恨他,但也应该不会再原谅他。无论哪一种,他们都将永远回不去了。

在素皑这里,他彻底做错了,早知有今日,他就应该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离那孩子远一点,或者应该早点折断她的翅膀,让她除了待在他身边外哪儿都去不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只能等着素皑的决定。她是爱是恨,是走是留,他再也没有能力干涉……

或许也可以再瞒一段时间,他事后处理得很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素皑不会那么快发现。可是接下来呢?又能瞒得了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素皑会不会因为这样而更加恨他!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恪纯公主身怀六甲,只身跑来求他与太皇太后,求他们放过吴应熊和吴世霖,说他们一家愿意远离朝堂,远离纷争,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那时候,他似乎无法感受那个女人的痛苦,也听不见她的哀嚎。只是在心中嗤笑她而已,身为皇家公主,自当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这一朝天下,哪能受制于儿女私情。但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残阳实在太过血红,十三年过去了,他却依然记得恪纯公主那满脸凄厉的眼泪和破碎的呜咽!

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素皑也用那样哀伤心碎的眼神看着他,也那么绝望地求他,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疯……

月光皎皎,却显得清冷异常。康熙慢慢踱步回了慈仁宫偏殿,只身一人,连梁九功都没带。

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素皑,康熙伸出手去轻轻抚在她的脸上,指尖滑过双唇,流连忘返。

“阿玛!”素皑一醒过来便看见康熙的脸,他坐在床边,不知为何,神情看起来那么痛苦。多年的习惯,让素皑除非死去和昏迷以外,很难陷入深眠的状态,只要一有动静便会立刻醒来。况且今天心里有事,本就睡不踏实。

康熙惊了一跳,瞧着素皑已经醒了,心中一痛,这孩子从小睡眠就浅,小小的动静都会立刻惊醒,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害怕着什么。

“吵醒你了,是阿玛不好。你接着睡吧,阿玛在这儿守着你。”康熙摸摸素皑的头,扯出一丝笑意。

没想到素皑摇摇头,起身坐了起来:“我不睡了,反正也睡不着。阿玛既然来了,那就陪我说说话吧。”

康熙看着素皑温柔浅笑的模样,也微微一笑。

“好,皑皑想说什么?”他靠在床头,让素皑靠在他怀里,双臂环绕着她,又帮她掖了掖被子,免得寒气侵入。

“呵呵,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像八哥说的吧,有时候你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真要你讲,又未必讲得出一个字。当时我不太懂他的意思,现在好像有些懂了。”素皑柔声道。

康熙手臂一紧,嘴里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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