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也就你还记得。不过你掐得也算准确,宫里多有不便,今晚又是元宵,我确是不好传太医。这药,倒也当真及时。”

素皑接过药包,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就在这儿换药,完了我就回宫,你不用担心。”

张廷瓒有些犹豫,还是问道:“用不用我帮你?你一人毕竟不是很方便。”

素皑咬咬唇,踟蹰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之前张廷瓒帮她换药,是她刚受伤那会儿,伤口还是一片血肉模糊,需要很精细的照料,但现在想必已经好了很多,况且无论她再怎么光明磊落不甚介意,张廷瓒毕竟还是个男人,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子,那样宽衣解带,委实才是多有不便。

见素皑终是摇头,张廷瓒敛下眼中那丝不知名的情绪,温和地笑笑:“那我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小心些。”

素皑点点头,她得快点进去换药休息了,再晚恐怕她就要晕倒在这儿了。

昏暗的烛光下,素皑解开里衣,褪到胸口处,瞬间背部大片肌肤就这样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冷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她看不见后面的伤口到底怎么样了,但仍然知道自己又失算了,经过了那样一个高难度的舞蹈,伤口绝不可能好到哪儿去,因为那衣服黏在了上面,褪不下来。这个是真没办法,只得硬扯开,但是一扯开就必定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好在素皑这姑娘有一个永恒的优点,那就是再痛她也能扛过来,至于伤口被扯得鲜血淋漓那又如何?反正她又看不见!看不见,就自然不会心疼。

于是她抓着自己的衣服,轻轻地从伤口上撕扯它,却知道越是这样慢动作却越是如同受着酷刑。可她没有办法,若是使劲扯,那么倒是就痛那么一瞬间,但伤口的受损程度却会严重很多,愈合的过程也就愈加漫长。

素皑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但总算是把衣服完全褪了下来,此刻光裸着整个背脊,屋子里又没火盆暖炉,冷得直打哆嗦。背上的那道伤口在寒风中暴露,像被刀子刮一般地疼。她赶紧取过药包,正待打开,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素皑吓了一跳,她方才聚精会神,竟没发觉有人靠近。但校场戒备森严,一般人进不来,此刻只可能是张廷瓒去而复返了。只是她现在衣衫不整,不太好见他。好在中间隔了道屏风,没有让人一眼便看见她。

素皑扯过外衣挡在前面,一面定了定心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说了我一个人可以的吗?唉,算了,你既回来,那便过来帮我吧,反正以前也都是你……”

话没说完,素皑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不像是张廷瓒的气息,反倒像是另一个打死她都不会忘的气息。

素皑大惊,一下坐起来,懊恼自己刚才不该把里衣褪了的,她赶忙披上外衣转过头去——那张熟悉的容颜孤立在屏风旁边,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是一片狂风暴雨。

素皑心惊肉跳,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好在方才没有一发昏把外衣也扔得远远地。此刻她青丝散落,上身是一件外衣,并里面一件肚兜。□是罗裙,她还没穿鞋……而眼前的人,衣服是穿的好好的,脸上的表情却不太好,好似比她这个重伤员还要受伤似的。

回过神来,素皑忍着伤口的剧痛,正待跪下请安,那个人却疾风一般地窜到了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握得她生疼。

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你方才……在同谁说话?谁又回来了?以前也都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自这人口中发出,素皑一时间有些发懵,反应过来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却忽地腾起一股怒气,他就只关心这些吗?

“皇阿玛深夜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那就请在外稍后片刻,待素皑……”没等她说完,一股大力便把她揉进了怀里,死死箍住,发出这股力的人却还心绪起伏,像是她欠了他钱一般。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么一抱,压住了她本已是血肉模糊的伤口,痛得她低低地“啊”了一声,冷汗都出来了。

康熙也立马察觉到了不对,放开素皑,看着她苍白的脸颊,额头不断地冒着薄汗,他赶忙把素皑翻过来,直接扒拉下了她的衣服……瞬间,她背上的那片血肉模糊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素皑用光裸的背脊对着康熙,却面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事到如今,她也淡定了,忍下眼中忽然而起的湿意,说道:“我受伤了,皇阿玛既然看到了,能否麻烦您帮我上一上药。或者您先出去,我自己动作虽然慢一些,但也还是可以的。”

素皑说完便等着康熙给她的回答,却迟迟听不见身后的人有何动静。她有些生气了,到底怎么样您给句话啊,大冬天的不穿衣服可是很冷的!再说,他现在就是再不待见她也不至于看她血流光而死吧。

这么想着,素皑忽地转身,正准备怒瞪康熙,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整个人愣住了……

她今年十六岁,在这个时空待了十一年,在他身边待了十一年。但是,她从未见他流过泪。那双眸子里,有过愤怒,有过猜疑,有过笑意,有过伤心,有过失望……但独独没有过眼泪。她虽然从不觉得流泪是女人的专利,但也晓得要让一个男人流泪,那必定是遇到了万分伤心悲痛之事。她忽然想起了太皇太后去世之时,那时候她曾经傻傻地发出过疑问,为何在祖母面前,没有了旁人,他却还是不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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