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牛春花把话说完,坐在老者侧面的中年男人一摆手打断了牛春花的絮絮叨叨,不耐烦的说:
“一绝?我看未必吧,我怎么听其他人说你这里‘菜少价高宰黑刀’呢?要不这大中午头儿的店里怎么连个吃饭的人影都看不见呢?”
“呸!哪个王八犊子敢造老娘的谣?”牛春花听后双手一叉腰,顿时作金刚怒目样向门口“啐”了一口骂道。“您别听外面的人嚼舌头根子,那是嫉妒。俗话说:听见蝲蝲蛄(蝼蛄的北方俗称,它破坏植物根,损坏园林和作物)叫还不种田了?今儿个要不是俺当家的的起晚了刚开门,现在早就被来吃野味儿的坐满了呢!”
牛春花说完向王喜使了个眼色,王喜赶忙站起来讪讪地说“都怪我,都怪我”,接着回到后厨去了。
那中年男子听后,明知道牛春花夫妻二人又合伙对外演了出戏,但又不好拆台,只得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
“你这有野味儿?!那太好了,先来半斤狍子肉,在上份儿飞龙(榛鸡,肉质细嫩,鲜美无比)丸子汤,最后来只烤全兔,酒你就看着上吧。”说完便自顾自的喝起了水。
牛春花听后心里‘咯噔’了一下,本来她准备对这几个口音和打扮俱是外地人的顾客狠宰一番,却不知人家竟然知道门道,看来把马肉当狍子肉、鸡肉当飞龙肉的计划破灭了。最后只得又讪笑道:
“哎呦,真对不住,小店现在只有野兔肉了,要不我给几位就上这个了?”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那名老头,老头摇了摇头微笑。
“志毅啊,这又不是上国宴,能有兔子肉就不错了!就上它吧。”老头说完朝牛春花笑着点了点头,终于拍板。
“得嘞!”牛春花用手一指墙角那边的宋端午,对那几人说:“几位先暖和着啊,我那小伙计正收拾着新鲜的呢,马上就整好。”说完又给三人杯中续满了热水,回到柜台里接着摆弄她的账本去了。
要说这世间的事就是反复无常,有时候你上杆子找事儿,可事儿就躲着你走,等你不想找事儿躲着它的时候,它却又黏上你了。这一追一躲,一躲一追之间,就左右了人的命运。
宋端午好不容易偷着个闲,猫在角落里,就想安安稳稳的忙完眼巴前的活儿好歇一会儿,可老天却偏偏不遂人愿。店中那唯一的一桌客人中,老头和年轻女子的涵养无疑是很好的,在那一直谈笑,可那中年男人却是个典型的轻浮子弟,屁大会的功夫都没坐住便开始四处打量寻找可以解闷子的事了,他眼角一瞥,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正给兔子扒皮的宋端午,便起身来到跟前,双手插兜的盯着宋端午手中的活计。
叶志毅瞧了良久,心中不知怎地涌出‘手之所触,奏刀騞然,莫不中音’这句话。这对于打小语文就无比寒碜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直到叶志毅脑海中把此生所学的所有国文全都扫描一遍之后,才依稀想起原来是《庖丁解牛》中的句子。
叶志毅不得不收回思绪,他不能再体会下去,因为他突然对“解牛”的那一段心有戚戚焉,仿佛身临其境,但他自己却知道他所扮演的角色肯定不是庖丁。
叶志毅看到宋端午终于拾掇完了,不由得长吁了口气,开口赞了一句:“活儿不赖嘛,小兄弟。”
宋端午闻言放下手中的兔子,抬起头来冲叶志毅咧嘴笑了笑算是答礼,牙齿洁白,眼神干净。
可叶志毅刚想刚想转身回去跟同伴显摆自己方才的感受时,眼神无意间的一瞥,却再也挪不动不了,死死盯着肉案上宋端午刚放下的那把剥皮刀,心中竟然生出六分惊喜,三分诧异和一分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