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苏护的惨叫声,萧婧本能地睁开眼睛,只见苏护正难以置信地抱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凄惨呼号。鲜血溅上他本就因仇恨而扭曲了的面孔,越发显得如鬼魅一般骇人。
萧婧垂下目光,地上的一汪血泊中,一只断手仍牢牢地扣在刀柄上,断口平滑,根本不是寻常人力所能为的。
苏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世上竟会有这般诡异的事。现身之前他已经在周围细细查看过了,方圆数里皆无旁人,况且方才他明明一刀斩下便可大仇得报,怎么会一瞬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起在街头曾听到过的种种传闻,心底的恐惧再也压制不住。
萧婧看着苏护跌跌撞撞地跑远,这才出声道:“飞烟?”
片刻的寂静后,头顶的树冠中传来了男子爽朗笑声:“你怎么知道是我?”他手指轻弹,袖中那如灵蛇般的琴弦就溜了出去,轻轻绕住萧婧腰间,他又再度发力,她整个人便被提了上来。
这株树木甚高,萧婧只往下看得一眼便有些头晕目眩。
飞烟见她的脸色不好,有心调侃道:“看你面对刀锋的那股子勇气,我还以为今儿个见到了一位女中豪杰呢,现下看来,那老头儿方才是用错了办法,该把你带到悬崖边上吓一吓,保不准就如愿以偿了。”
萧婧淡淡道:“不是说你们是不能插手凡俗之事吗,为何又要救我?”
“你说得不错,”飞烟轻快道,“这世上的一人一事,都不是我们该管的,不过你好像忘了,你原本就不是这世上众生之一。”
萧婧的神色更加黯然,半晌她才恹恹道:“我的性命早该了结了,苟延残喘这片刻功夫也不过突添烦恼罢了。”
见她这般生无可恋的样子,连平日里一向活泼爱闹的飞烟也不禁默然。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声道:“先生果然说得不错。”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大非寻常,萧婧不由得随口问道:“陌先生可好?”
她话音未落,眼前却陡然一花,原本好好地坐在对面树枝上的飞烟竟直直扑了过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萧婧吓得险些后仰过去。幸而飞烟的动作虽看起来莽撞,力道却是拿捏的极轻,并未将她撞下去。
好容易重新掌握了平衡后,听到飞烟在肩上发出的嚎啕哭声,萧婧心底隐约有个不好的猜测渐渐浮出水面。
初见飞烟时,他就像是个冷酷的杀手,鲜少有感情流露。后来在神殿相处的久了,才发现他十分幼稚,陌先生大约花了许多功夫来雕琢他的性情,再加上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什么感情,才给人造成了之前的假象女杀手穿越成孕妇:杀手娘亲强悍宝宝。在神殿和陌先生相处时,他完全就是个孩子的模样,对陌先生言听计从。
只是虽然偏于幼稚一面,他却从不曾如此失态过。在萧婧的印象中,飞烟对外界的事物,哪怕是旁人的生死都是漠不关心的,能如此激发他感情的人,似乎就只有一个……
飞烟像个孩子似的哭了片刻,才坐回远处淌眼抹泪地开口:“先生没了。”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但听飞烟亲口说出时,萧婧还是难掩心中的震惊。在她心目中,陌先生几乎已经是与天地等同的存在了,虽然生存和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但对萧婧而言,却像是一直仰望着的灯塔轰然倒塌般震撼。
虽然同他见面的次数和时间都少得可怜,但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认识了许多年那样,既有师徒般的恩惠,亦有知己的情分。
最初的震惊过后,萧婧的情绪渐次平复。面对仍耷拉着脑袋的飞烟,她轻声道:“或许,死对先生来说是一种解脱,你也不要这样伤心,先生他……被时间折磨得够久了。”
飞烟哀哀地抬起头,被泪水冲洗过得眼睛清澈无比:“可是,先生不在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你的家人……朋友……你还认识什么人?”
“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连家乡也不记得了……那……你到底还记得什么?”
萧婧一连串的问题抛出,飞烟却一概用摇头来回答。他不是会撒谎的人,这样子看来,他在这世上一直是和陌先生相依为命的,也难怪他会如此伤心。
萧婧兀自苦苦思索如何安排飞烟的去处,飞烟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嚷道:“我还认识你呀,先生说的让我来找你,我就来了。”
萧婧愕然道:“我?可是……”她欲言又止,飞烟的神情让她不知怎地就联想到了依赖母亲的小孩子,如今他刚遭受了失去先生的打击,若是此刻就告诉他连自己也打算好了要离开这个世界,真不知道他是否能受得了。
飞烟在一旁重重点头:“就是你,先生要我转告你,还不是时候,不是现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由出,完全是转述的语气,没有丝毫感情上的起伏,却让萧婧瞬间变了脸色。
“他怎么知道的……”她喃喃道,紧接着猛然拔高音量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飞烟伸出三根手指:“三年,先生说他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还要再等三年。”
萧婧茫然地看着他,追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再等三年?”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原本在夏昱离去之初就已决定好了的死亡,为什么还要再等待三年的时光?
飞烟摊开手:“不知道,他没有说。”
萧婧苦苦思索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