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赫当然不肯这么算了,弟弟挨的那一巴掌像打在他脸上,疼了一宿没睡着。于是,第三天,所有厂矿职工,都听说了罗成的小师妹被人骂得狗血喷头的事情。
陈纪衡是在父母那里听说的,那时他已经洗漱完毕,钻进被子里。最近他和孙建军玩得有点频繁,很容易疲累。刚迷迷糊糊要睡着,忽然听到陈母说出罗赫这个名字。
陈纪衡机灵一下,睁开了眼睛。
罗赫不太经常出现在父母的口中,恰恰相反的是他的弟弟罗桥。陈父陈母喜欢精英,他们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优秀的人身上,讨论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优秀。他们对普通的人不屑一顾,对世俗的烦躁和纷扰不屑一顾。
因此,他们来谈论罗赫是很不寻常的。
陈母道:“昨天有个女人到住院部去闹,大骂冯蓉……不要脸勾引别人老公,第三者cha足。”
“听说了。”陈父语气淡淡的,不太感兴趣。
“今天弄明白了,是罗赫……”
“……大儿子……”陈父半晌后叹口气,“罗成有这么个儿子,也挺闹心。”
“那他怨谁?有钱就把前妻甩了,活该。”陈母毕竟是女人,向着女人说话。
“…二儿子还好………”
“跟纪衡小时候挺像,成绩不错…稳定……”
“陈馨……”
“还可以吧,女孩子……”
他俩的话题,无论先说什么,都会转到儿子和女儿的学习成绩上。陈纪衡不愿意再听下去,自动忽略,睡着前想的是:罗赫这次可闹得挺大,把他爸的脸都给丢尽了,算是得偿所愿。要是我呀,就往医院打匿名电话找他后妈,说他爸出事故生命垂危,一天打一个,保准吓得她流产还不至于没命。
陈纪衡边想边好笑,其实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世事往往就是如此,明明毫不牵扯的两件事,纠纠缠缠竟会归为一谈。
一个月之后,已是深秋,落叶满地,小孩子们在树丛间扒拉来扒拉去找结实的叶梗,互相交叉拔着玩。高中生没有这份闲情逸致,除了能在晚自习前稍稍休息一会,喘口气。
陈纪衡去音像店买了一盘张信哲的新专辑,回来时见孙建军在花坛边正张望。
“等谁呢?”他问。
“你呀。”孙建军特自然地伸胳膊搂住陈纪衡的脖子。说来也奇怪,俩人一旦曾经一起滚到过c上,在外面无论怎么遮掩也总会习惯性地摸一把搂一下,幸好男同学之间这样做很平常,倒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买盘去了?”孙建军拿过最磨叽,有什么好听。”
“那你想听谁的?”
“成龙喽,爷们儿。”
“拉倒吧,吐字都不清,还叫唱歌?”
孙建军嘻嘻笑:“哎哎哎,说正事。罗老大请咱们吃饭,档次可挺高,去新开的ktv,你去不?”
“什么时候?”
“初步定后天——等我一会,去买个烤地瓜。”孙建军三步并作两步跑向街边那个老太太。陈纪衡寻思一会,后天是语文老师的晚自习。语文这门学科很古怪,考出太高分不容易,可想不及格也不太容易,谁还不认识几个中国字?功夫都在平时,那是从小学一年级打下的基础,想靠着一个公式或者突然开窍就学好,没门。
陈纪衡觉得这两堂晚自习课可以逃,等孙建军回来时,一点头:“行,我没问题。”
“就知道你能答应,嘿嘿。”孙建军买了两个,递给陈纪衡一个,扒开自己的,趁热吃一口,“嗯,真甜。”
陈纪衡深受家教影响,从不在路上吃东西,陈母说了,这样显得缺少教养。孙建军不理会,还一个劲地劝:“吃啊吃啊,可甜了。”
陈纪衡道:“我一会再吃。”
孙建军瞅瞅他手里的磁带,明白过来了似的道:“哦,你怕把你新买的宝贝弄脏啦?那吃我的,尝尝。”边说边把咬过一口的烤地瓜往陈纪衡嘴里递。
陈纪衡又好气又好笑,缠不过他,刚要咬一口,一眼瞥见楼梯上的田草,冷着脸看向这边。
陈纪衡就着孙建军的手咬了一大口烤地瓜,微笑着道:“是挺甜。”
田草瞧瞧陈纪衡,再瞧瞧孙建军,皮笑肉不笑地道:“吃得挺香啊,我那份呢?”
孙建军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呦,我给忘了。”快步走上前,把手里的烤地瓜递到田草的眼皮子底下,“我的给你吃。”
那是被陈纪衡刚刚咬过的,田草一咬牙,愤愤地道:“用不着,你们吃吧。”转身腾腾腾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