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心一听这话也不生气,不但没有退下,反而近身向前,笑脸盈盈的接过桃儿手中的美人捶,替大夫人捶着腿,“我可是把母亲惹着了,女儿巴巴的来给您赔罪了,母亲可别恼我的坏脾气。我这也是为了母亲好,替母亲教训了。母亲一向治家严谨,我怎能眼睁睁地让这几个奴才坏了母亲的名声。我方才站着未走,只是想与母亲私下里说说。别无他意。”
大夫人本想让火气撒到孟云心头上,可没想到自己硬气话出去却碰个软钉子回来,若在往常,这丫头只有受着等哭的份,哪像今日这般善言。不免脸色闪过一抹惊讶,脸上不悦,“这种事情还用得着你来教我?”
“看看,就知道母亲恼了我的。这等事,女儿怎好托大越过母亲的。母亲您就消消气,别与那些个奴才置气。”孟云心故意左顾而言他。
大夫人一怔,与奴才置气?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丫头是傻了不成?难道不知自己发的火根源在她吗?
这是在与自己装憨,还是心计深深,另有由头。
大夫人千算万算,就没想到过孟云心笑着脸巴结她,她虽拿捏不准她这是什么心气,可多少心里也有点儿洋洋得意。这丫头比她那个姨娘让自己舒心。
“那几个不争气的腌臜货,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没一个省心的!坏了府里的规矩,就别想着能侥幸混过去!”当下便唤了几个粗使婆子进来,吩咐了几句,就让人在园子里将那几奴才左右开弓的打了二十个板子,把人拖了出去,那血淋淋的板子落下,看得守在屋子外面的灵儿直皱眉头。
屋了里的孟云心却很不以为然,把这些个丫鬟婆子打一顿也算是她对孟云心前身的报答了。
孟云心着实出了一口恶气,见好就收。
孟云心告退不大一会儿,大夫人身边的钱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可都办好了?”
见钱嬷嬷点头,大夫人松了一口气。转而,想到那两张相似的脸,气恨得银牙直咬。
“夫人不必忧心。只等着孩子落地,定把她送得远远儿的。”
“可我已经应下了……”想到孟怀,大夫人有些迟疑。
钱嬷嬷轻声道,“夫人气糊涂了。这女人生孩子哪个不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大夫人眼睛一亮,笑着点了点头。
凭着那张脸,就算她好心将她留下抬了姨娘,可迟早会惹出事来。早晚都是一死,除非她从未入过孟府的门。这可不能怪到她头上,说她狠心了。
怪就怪在……谁让她与孟府的二小姐长得七八分相似呢。
想到孟云心,这丫头倒是越发长进了。不仅知道曲意奉承而且没让她自己吃亏。竟有这等心计,往日倒真是小瞧了她。
过了正月便十四了,那时定要给她细细地寻份‘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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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绮兰阁,孟云心只觉这具身边的娇弱,不过站了一通儿,竟是耗尽心力。进了屋子,连披风都不曾脱下,便直接躺在塌上睡着了,几个侍婢帮她解下披风,也没有醒过来。
这一觉直睡晚饭前后才醒,浑身依旧脱力一般,竟还有些提不起力气。
好在屋子里已不像早上出门时那样冷,看着火盆烧着的正是老夫人赏的柴炭。
“莲儿,趁着天黑你让巧儿带了一捆柴炭送到姨娘那里。告诉姨娘别不舍得给人,都有了才不会累祸于身。”孟云心醒了便立即嘱咐了莲儿。
莲儿担心了孟云心一上午,见她回来谁也不理只管倒榻便睡,以为必是受了委屈,心里气不过。待灵儿将芳园罚奴的之事说与她听时,莲儿竟是惊得连一句话也说出来。对着孟云心今日的举动,又欢喜又担心。欢喜的是孟云心不再软弱,很知进退。对孟云心的话有了一些信服。担心的便是她突然转了性子,难免会让人心生恨意,暗下绊子,万一吃了亏该怎生是好。
莲儿告诫自己今后可要再生出十二分的小心,不能让二小姐再受了伤害。
莲儿听了孟云心的吩咐,很是赞同。同与孟云心生母杜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是陆姨娘。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有什么动静很难不被人发现。这柴炭如今也是宝贝,孟云心太了解她这个生母了,与其被她藏藏掖掖的,不如大大方方的拿出来堵陆姨娘的嘴。这样大家的日子都好过,谁也别生怨气。陆姨娘虽说沉默寡言,不像嚼舌头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些好。更何况杜姨娘还被老爷罚了禁足……
天还刚刚擦黑,莲儿打点完回来伺候着孟云心吃了晚饭。很简单的菜色,仅够吃饱而已。像孟云心的这样的庶女身份,是不被允许到主屋用饭的。
绮兰阁内亮着一盏灯火,一个美丽的剪影正在运笔写字。
绮兰阁外暮色沉沉,大雪覆地冲淡了几分夜色。而西边的梅林浓黑成一片,掩下了偶有走动的身影,恍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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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这等事。”老夫人猛地从榻上起来,头有些晕。
“哎哟,您慢点,都是老奴的错。原不该说的……”李嬷嬷扶住老夫人,有些后悔告诉她了。
老夫人拂开她的手,喘息着,垂眸中尽是波涛汹涌。平复了一会儿,她慢慢地躺回榻上,闭上眼睛。
李嬷嬷跟随老夫人数年,从她的表情已知是有了主意,便不再担心。身为老夫人的耳目,打探的功夫一流,芳园的事情让她听到,怎能不打听得妥妥当当的。也不枉她滑跌的那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