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去后,小舟虽然不敢明着打量,但也是略将屋内的情况扫了去迷糊小仙。只见堂内两座黄梨花雕椅上坐满了衣着得体的老爷夫人们,身后均杵着不少丫鬟婆子,似乎是在比阵势一般。
蹙眉,不晓得这些人与自己应该是怎么个身份。
再看左上座的正是姬廉,而右座上的妇人约艾服之年,想必就是自己那便宜奶奶,看上去倒是一付慈祥可亲的模样。
想到这,小舟又抬些眼皮悄悄打量了过去,只见她衣裳素色华贵,一头青丝梳理的很是整齐,发鬓有些许斑白,发饰虽然乍一看只是普通的珊瑚簪子,但细细瞧过去,也绝非一般的尾品可比,何况那簪头上还镶嵌的是八枚赤红色的珊瑚,柄为乌木如意柄,可见其寓意非凡,精湛华贵。
在小舟打量的同时,那老夫人只是眯着眼睛,笑的很和蔼。
小舟又想起阿婆说过,这史家人不是一似一般贫寒人家,是早些年家道中落,这才流落到南奔。
后来这史家又受了阿公的恩,不然哪有这后来的事情,如此说来这老夫人也曾经是官家人,当年老爷子一口郁气没提上来,她硬生生的将一大家子人拉扯上来,手段精明自然不用说,便是现在瞧着温和,她也得小心着些。
若以貌取人,她非栽个大跟头不可。
打量了老夫人和姬廉二人的座次,小舟先拜了姬廉,她来这后也曾经看过相关的书卷,左高右低无差。
这二人如此座,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拜的时候,按说该喊姬廉声爹爹,但碍于此时身在史府上,她只接过旁边丫鬟递上的茶盏,道了句“大人吉祥”,把杯盏举过头顶,等着姬廉拿走杯盏。
怎么想那姬廉随手接过了茶杯,随后居然嗔了一声,道:“你这孩子,莫是暗暗责怪起我来了吧。”
啊?小舟略微有些诧异,却没抬头,道了句,“小舟岂敢。”
“前日是接了急昭,这才不得已食言,今个这一出宫便往你这跑,还特滚儿。”姬廉说着一抬手,立在他旁边的翡色衣裙的婆子立刻在小舟面前打开了那精致的金丝楠木餐盒。
那盒盖一掀开,小舟便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掀起眼皮一看,那里面是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粉白团子,衬在银质镂空边盘子里,煞是好看。
“别只是看着,来尝一个这馅儿可对你口味。”姬廉说着就一伸手,那翡色衣裙的婆子立刻将放置在餐盒中的银质筷子递到了他的手上,他一手拢了袖子,执筷夹了一粉白皮略露桃色馅儿的糖滚儿递到了小舟嘴边。
他做的顺手,那边小舟却惊的满头是汗,不禁往后略退了一些,拜谢道:“小舟多谢大人赏赐。”
“怎么?”姬廉有些惊讶,执筷的动作凝在那里。
居然还问怎么?小舟略微抬起了些头,看向那坐在一旁的老夫人,示意自己还要给老夫人和在座的这些个长辈们见礼,他就赶快受了礼,别让她难做。
那姬廉瞧见了她的暗示,了然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见他如此,小舟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旁边的丫鬟又递上了茶水,堆砌起合体的笑容抬头看向老夫人,茶水还没递上,却险些惊的翻落在了地上。
原来那姬廉居然一拢衣袖,手腕翻转,把那夹着糖滚儿的筷子递到了老夫人的嘴边上。
这一动作可惊呆了堂内诸座,但谁也不敢噗笑出声,老爷少爷们一个个硬生生的板着脸色,夫人小姐们一个个低头用手绢掩住嫣唇。
“老夫人好福气,这嫡亲孙女儿孝顺的紧,你不先尝鲜,她怎么也不肯先尝。”姬廉笑着说道,那动作娴熟自然,好似完全没察觉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一般。
“侍郎大人好生谐趣,老身不好甜腻……”老夫人话还未说完,嘴里已经被那糖滚儿塞了个满,一时间吞咽不是。
小舟看着老夫人那副尴尬模样,还有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意,心里乱的跟团散落的麻线一般,还谐趣呢,分明是荒唐吧。
等等?小舟的眼睛睁大了一些,荒唐?
她忽然忆起在清朝,雍正帝第五子爱新觉罗·弘昼,雍正十一年所封和亲王,是历史上著名的荒唐王爷,喜好办丧事,吃祭品,其实是为免卷入弘时和弘历对皇位的争夺而以“荒唐”为名韬光养晦。
莫非这姬廉也是如此?
如此细细一观察,小舟发现,那姬廉确实荒唐有度,例如现在所行,最多是让人讽笑,骂一道荒谬,却不至于让人抓住任何把柄,便是做了什么怪事儿,也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口儿,谁也不会真跟他较真儿。
收回了筷子,姬廉笑嘻嘻的问道:“老夫人,这糖滚儿好吃吧,这是我下棋赢了圣上,圣上差了御膳房的大师傅特别做的,馅儿是秘制的琼花甘露,只有宫里的贵人们才能吃得。”
“劳侍郎大人费心了,老身便代这孩子收下这份厚礼,他日再登门谢访。”老夫人最后还是咽下了那糖滚儿,笑着向姬廉道了声谢。
小舟嘴角略扬,果然是这样,古人尊君重道,便是和长辈下棋也不敢胜之,和那君王下棋更是绞尽脑汁,只为了能输的不动声色,这姬廉不但胜了,还敢要求君王给他彩头,再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想来是在那君王面前极受放纵的。
看似荒唐,君王却觉得此人与众不同,朝堂上下察言观色,谁不敬畏几分,所谓一世荣华系帝身,便是指如此这般吧。
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