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微明,静静地照亮夜间的天地十四步走廊。一整天的忙碌过后,在这皓月当空的时候,人们大多都已经陷入了沉睡。此时此刻的皇宫里同样早已经恢复了宁静,除了少数侍卫还在忠于职守的巡守之外,这个皇宫的主人和宫人们也都早早的入睡了。

半夜时分,景宸宫的主殿内,景宸宫的主人楚湛正单手扶额,静静地站在窗边。她的脸色很难看,仔细观察一番还能看见她那张苍白的脸。此时此刻,她的额头上还未擦去的冷汗,甚至连鬓角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可想而知,她的状态并不太好。

来往有侍卫看见了她的身影,远远的便向着这位尚未登基的新皇下跪行礼。正失神的皇帝自然不会给他们回应,侍卫们对视一眼之后便又默默的自动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多年来的养成习惯,楚湛今晚自然也是早睡并且准备明日早起的,明早还有例行的早朝等着她。可是和之前那几天一样,她再次在半夜惊醒了。

自从楚皇死后,楚湛每夜都会做噩梦,梦里有脸色发青死不瞑目的楚皇,还有那满身鲜血的叶成久。他们总是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并没有做出一副要她偿命的姿态,只是一动不动的瞪着眼看她,却仍旧让她噩梦连连,心神难安。

楚湛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叶成久,在之前那一个半月里,她虽然一直忧心和叶思羽之间的关系,但却从未梦到过他。可是现在不同了,楚皇的死仿佛就是一个导火索,把她心里所有的不安全部引爆。对于叶成久的死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愧疚,他是自食其果,但因为叶成久而死的叶家全家,还有不肯原谅她的叶思羽,都是让楚湛不安的原因。

今天白天她去幽影阁见了叶思羽,她向叶思羽倾述了自己内心最大的惶恐。她明显可以感觉到叶思羽态度的软化,但她还是不肯原谅她,不肯跟她离开那个破败的地方。

夜里,楚湛照常入睡,又照常被噩梦惊醒了。她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因为还没登基所以她仍然住在自己的景宸宫里,窗外的风景本也是极熟的,只是在这夜色的掩盖下,远处的那些宫殿阁楼便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月色隐隐,看不清远处的东西,黑夜却给它们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然后在人们那天马行空的思想下,本该极其正常的东西也能被戴上狰狞的面具。就如此刻的楚湛,她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那片黑暗,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梦里那些狰狞的脸,心里的恐惧便也不可抑止的蜂拥而出。

楚湛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说实在的,她一直以为自己从这皇宫中挣扎生存下来之后,便该是铁石心肠了。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会因为杀人而惊恐至此,就好像她当初第一次亲手杀人一样,那感觉和砍瓜切菜大概也没什么区别,鲜血洒满全身的时候她除了觉得血腥味太难闻之外,根本没有感觉到恐惧过神之怒。

她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却不想这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

楚皇驾崩后的这几日,人前的楚湛依然精明强干,但人后却被这些莫名的恐惧折磨。不过短短几日,楚湛便已经消瘦了一圈,人也苍白而憔悴着。索性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丧父而伤心,除了和那个不明真相的礼部尚书一样称赞她仁孝之外,也没一个人怀疑过她这般迅速憔悴下去的真正原因。

被噩梦折腾的不敢入睡,楚湛扶着额一脸疲惫,脑子里想着的却是今天叶思羽的那些话。从来聪慧的叶思羽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楚湛也不笨,纷乱的思绪经她一提醒,便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可是她有些犹豫,那些暗卫并不归她管辖,现在谁在掌管还很难说,她不适合多加调查。而刘昌,他本身也是狐狸一只,楚湛真的没那个自信能从他的嘴里问出真相。

在窗边站了许久,微凉的夜风已经把楚湛身上所有的温度都带走了。她衣衫单薄的站着,浑身凉透了还没知觉,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她正想着的刘昌主动而突然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刘昌是龙腾殿的大总管,他是楚皇身边最近的人,在此之前他几乎从未出现在景宸宫里过,所以在突然看到刘昌的时候,楚湛是惊讶的。随即,她一闭眼想起来了,因为她是即将即位的新皇,而且景宸宫里的大总管已经被她带去了宫外的王府里,所以刘昌主动搬过来照顾新皇起居了。

刘昌还是当年那副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他微低着头,并不响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仍然显得有些突兀。他尽忠职守的道:“陛下,夜深露重,况且明日还需早朝,您该早些歇息了。”

楚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转身准备听话的回去,但脚步还没有迈开,她却忍不住问出了埋在心底的疑问:“刘公公,你当初为什么……那道圣旨父皇没有明发的。”

实话实说,楚湛并没有隐瞒什么,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如果要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楚皇的人,除了尹贵妃之外,楚湛相信就连老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刘昌。那对母子间的隔阂太深了,老太后早就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了,楚皇也不见得原因和她多说什么,尹贵妃死后他身边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恐怕还真就只有刘昌一人了。

果然,刘昌一脸的了然,不仅是明白楚湛想要问什么,他似乎也料到了楚湛会有此一问。于是他低垂着头,连神色都未变过,只是肯定的道:“那就是先帝的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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