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即便是一向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赵梓,何止是面色扭曲,浑身都已经颤抖的如风中的树叶了,再看看那师爷,嘴巴都张的能伸进个拳头,口水都打湿胸前一大片衣襟也不觉了。
其实按照现在的官场,牧守一方的父母官,没人去关心自己手中究竟有多少子民,多少土地,更不会关心有多少产出,他们只关心他们能收多少赋税皇粮,而真正掌握这些数字的,是县里的县丞主簿,还有,就是县令身边的师爷。
因此上,现在宜川的这位师爷最清楚,在以前,自己宜川的现状,经过多年摧残,再被高迎祥扫荡,那就不是一个凋敝糜烂能形容的,十室九空,那似乎还指的是那些沿河的大村落,当初,自己和东主算计,在全宜川,能够种地的百姓,最多不过是三四万,绝对不会超过五万,就这五万,若是到了明年,能剩下三万就已经邀天之幸了。
怎么,就这短短的时间,他吕世就能聚拢起十万之众?到了年末,民间存粮就可达到十几二十万石?这哪里还是这陕北穷县,就是那中原上县也做不到啊。
这时候,突然一种想法冒出来,如果征集了这些存粮上缴,那自己主从岂不飞黄腾达?
这种想法刚刚冒头,就浑身一哆嗦的吓了回去,还算自己明智,真要如此,不但将这眼前大好形势付之东流,就是自己主从的性命还在不在,就已经有了结果了。
赵梓心中的震惊和争扎根本就不比他的那位师爷小多少,但他比他的师爷看的更远,也恢复的更快,只是一刻之后,便在连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恢复了常态。
吕世就微笑的看着,看到赵梓恢复常态之后,心中也不由暗暗长出了一口气,杀了这个和自己配合默契的盟友,自己还真觉得可惜。
“这个闯王还真是能人,宜川百姓也是真的福分不浅,也不枉费了我的一片苦心啊。”赵梓又摇着扇子,真诚的说到。
吕世不好接话,想想道:“其实,一切还要靠自己,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哪里有靠自己来的根本?”
“精妙,的确是精妙。”赵梓连连赞叹,但苦笑着道:“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那位县尊,看到这里的场景,就不要指望着上峰减免钱粮了,如果缴纳不完,说不定上峰就会亲自派人来催啊。”这倒是实情,一些事情可以睁眼闭眼,但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睁眼闭眼的,比如皇粮赋税。
看到这里这个样子,不要自己说,就是边上的延川一定就会拆台上报,到那时候,这片平和太平也就到头啦。“可惜了百姓啊。”赵梓不由神色黯然,心事重重。
吕世笑着道:“如果宜川渡口发挥的好,其实有许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
被说了渡口,赵梓也就不再隐瞒,其实人家都开诚布公了,那自己若要隐瞒,那就有了暗藏祸心的嫌疑,尤其是自己以后还有想法的。尤其,听那师爷汇报,自己即便是想要隐瞒,那在哪个无孔不入的赵兴眼中,也无秘密,还不如现在便开诚布公,可不能现在就恶了这吕世。于是对那位师爷使了个眼色。
那师爷也知道事情轻重,于是整理了下长衫,想了想账目,就当着吕世和赵兴开始汇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