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渭河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原本奔腾的河水,也被寒冬束缚,成了一条僵硬的睡龙。
官军与闯军隔着已经不再是天堑的渭河对峙,寻找着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决战机会,漫长血腥的巡哨拉锯战没日没夜的上演,给各自的上司带回这样那样的敌方信息.
但是,官军斥候的素质实在是不敢恭维,在死伤累累之后,每一条信息的带回,都掺杂了太多的个人观点,也有的根本就是躲在战场远远的,用胡说八道来敷衍任务,更有的斥候带回来的信息就更加自相矛盾,让上峰将佐官吏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如坠雾里,不能决断,要想打好这一仗,必须要真正摸清闯贼的一切部署。
钱同,作为边军杨鹤最信任的中军,这次决战被委以重任,代表杨鹤,带着边军里倾尽全力拼凑出来的两千战兵参战。
钱同的到来,不但以三边总督特使的身份,更以其绝世的才华,立刻取得了陕西巡抚李应期,还有这场大战的指挥者,总兵杜文焕的赏识与倚重,每每决策都以为手臂。
钱同不但被杨鹤重托,更早就与张元联盟,无论是昨日的富贵升迁,还是以后的飞黄腾达,一切都要依靠这个张元武装,与其说双方是盟友,还不如说双方已经混为一体更加恰当。这场大战,他更希望张元的张家军在其间立功,因此上,对于这场决战更加上心,为官军排兵布阵出力绝大,慢慢的,就连李应期和杜文焕都顷刻不能离。
七万对四万,在人数上看,官军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在实力上,钱同更看好闯贼,这是实实在在的的东西,这也是他感觉身上担子更重的原因。这场大战,双方都摆出了孤注一掷的架势,大家也都知道,此战胜负的后果。
钱同知道,取得绝对的胜利,对于官军朝廷来说,绝对不易于痴人说梦。虽然整个陕西在勤王军出征之后,竭尽全力收罗了七万,各地县府也都在杨鹤,李应期,洪承畴等严令下,破天荒的不再推诿拖沓的全力动员起来,各地堡寨豪强,更是难得的团结起来,有人出人,有钱出钱,让整个官场军队士气振奋。但取得绝对胜利,还是绝对不可能,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
之所以明明知道自己一方不能胜利,但还是全力以赴,在官场,只是希望能在这一战之后,保住现在存在官军朝廷手中的地方,不要全部落入闯贼手中,也希望这种不惜血本的一战里,挫折一下闯贼的实力就好,让闯贼在这一战之后,能够消停一段时间,不要多了,只要三五年,不,哪怕是一两年也好,只要有哪怕是一年时间,等朝廷解决了京畿附近的入寇女真,就会腾出手来,再组大军,彻底的围剿闯贼。
而在豪强士绅,也希望如此,一旦闯贼席卷全陕,那自己等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你没看见那些生存在闯贼七县里的难兄难弟?一个个虽然依旧富足,但一个个也都成了小猫,面对自己的佃户,都要点头哈腰,别说如当初那般要生要死,就是随便呵斥,都可能招来闯贼委派的乡长村长的介入,更要命的是,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监军士,那帮小子一出现,几乎就等于这个世代豪强的灰飞烟灭。
打败闯贼,哪怕是仅仅是保住现在的状况,都值得大家也必须全力以赴。
然而,面对混乱矛盾的信息,让官军的调动布防,产生绝大的难度,现在这种危机时候,稳坐大帐,挥斥方遒是危险的,是不负责任的,是绝对的自杀行为,掌握第一手资料信息,已经是刻不容缓。
身为巡抚,当然不能亲身犯险,一镇总兵更是不能轻离大帐,贺人龙更是被无数军务忙的脚不沾地,剩下的几个高层决策人里,只有钱同还能抽出时间亲到前沿,这种危险在为了自己,为了张元,为了朝廷,还是值得冒的。
一早,在五十张家绝对强悍的子弟亲兵的保护下,钱同骑着马逡巡在战场前沿,对沿途道路地形,还有沿途的集结驻军详细的进行了一番询问。
询问的结果,当然让他的心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间,他们这小队人马竟然接近了战场的最前线,渭河那雪亮的冰川已经在望。
“先生,前面已经是战场了,那里天天都有厮杀,危险万分,请先生回转吧。”一个陈家兄弟紧张的拉住了钱同的战马。
对待钱同,张家军都知道他的重要性,对他的称呼,一直以先生尊称。这次出巡,张元队精挑细选出来兄弟一再交代,不得使先生有半点差池。
而这次出巡,虽然有他们兄弟五十人紧随保护,其实,在周边,更是派出了近千人马紧随前后,清理沿途随时出现的闯贼哨探,就在刚刚,他亲耳听到南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呐喊厮杀声,那一定是自己的兄弟和闯贼的斥候遭遇了,再向前,绝对危险。
钱同看看左近严密的防守,再听听远处已经平息的厮杀,虽然内心恐惧,但在心忧战况之下,还是决定冒险前行;“还是往前走走,看看闯贼敌营,做到知己知彼。”说完这话,看看身边都是张家子弟,不由长叹一声:“机会只有这一次,胜利了,能保住我们的未来,失败了。”想想,却是无处可去,再次长叹道:“失败了,我们只能远走山西,成为客军,那时候,我们还能做什么?”
钱同的说法,当时让跟随他的张家子弟全部默然,是啊,胜利了,也不过是保存了现在陕西的地盘,但,一旦失败了,那只有成为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