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长箭,带着尖啸,突然插在了努力攀登的二子脚前,那乌黑的箭杆,那雪白的羽毛,还在晨曦里的微风里,剧烈的颤抖,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响。
低着头的二子一下停住了脚步,愕然抬头看去,就在自己的面前不到一箭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密密麻麻的的站满了官军,那些官军悄无声息的就那么站着,一个个拿着一点表情都没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二子,盯着二子身后无数努力攀爬的百姓流民。
官军,是的,是官军,那旗帜,那装束,二子再熟悉不过了。愕然站立的二子,就那么不知所措。
这里怎么有官军,而官军怎么不对自己等砍杀,现在,官军砍杀自己等,自己就只能伸头就戮而没有半点还手的力气。
但是,官军没有动手,就那么挺着刀枪,端着弓箭,死气沉沉的盯着已经爬到他们弓箭射击范围内的流寇,任由微风拂过山岗,任由流民傻呆呆的站在那里。
奇怪的是,官军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但任谁都看得出,只要大家再上前一步,那立刻就是万箭齐发。
“怎么办。”二子在想这样的问题,几乎所有的流民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无论怎么办,都不能冲击官军的队伍,因为,不但是与生俱来的对官军的惧怕,更主要的是,大家早就领教了官军对流民,现在的流寇的手段,杀,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跑,但是往哪里跑,这时候是一个要命的决断。
前面是官军,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力战的,尤其是现在,拖家带口的,不要说没有刀枪,即便是将自己的那口宝刀带着,也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面对死亡,是这种即将的死亡,二子突然冷静了下来。
自己为什么跑?这个问题这时候才真的被自己仔细的想想,啊,是吕世小贼杀来,但是,为什么他要杀上门来,在断断续续的头目的闲谈里,自己知道,是因为大闯王要在春耕时节,带领大家去陕西,也就是吕世的地盘吃大户,度春荒。
吕世辛辛苦苦打下营建的基业,为什么要我们这些不劳而获的人去不吃不喝?尤其,二子最是清楚自己等这样的人马,那就如那年在蒙古飞来的蝗虫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是谁都不能容忍的,因为,似乎,吕世更爱护他手下的百姓。
尤其,在已故大闯王高迎祥的时候,就几次攻击吕世的防地,并且想收吕世做自己的手下,这样的行径,其实连自己这样的汉子都不齿,怎么就能让手握重兵的吕世容忍?
再有,吕世一项爱护百姓,听说他初次战阵,为自己兄弟的死伤而痛哭流涕,二次临敌,为一个不相干的女孩七进七出十万官军大阵,还有,他的手下,每次出战,都为可能多杀伤了对手而被闯王责怪而战战兢兢。更有在这时候,倾其全力收拢各地流民,安排土地田产,安排种子农具,尽量让每个进入他的领地的百姓安居乐业。
通过这么一想,突然二子感觉到自己很可笑,真的是很可笑,自己带着家小跑去河南,难道河南就诊的是自己的天堂吗?那里的虎狼官吏,那里的豪强士绅,就真的能让自己凭借着腰里的这点钱财就安安稳稳的过生活吗?
不能,绝对不能,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大明,哪里都是一样的昏暗。
而真正能让自己安居乐业的,却正是自己现在想极力逃开的吕世的根据地。
那自己还跑什么?应该迎上去,应该加入到吕世闯王的麾下,过真正的安安稳稳的日子,过那城门宣言里的日子。
这时候,二子竟然没有了恐惧,站直了身子,回头看去。
原本的大营已经的狼藉一片,自己的身后,黑压压的全是茫然四顾的人群,而远处那火红的骑兵,正在挥舞着马刀往大闯王的中军冲锋,但是,二子清楚的看到,那些马刀没有往下劈砍,而那些骑兵,也没有肆意践踏那些胡乱奔跑的百姓,尽量的让开他们,绕开他们。
而这时候,在原本哭喊震天的天地里,在面对官军突然出现的状况,人们下意思的闭上嘴巴的时候,战场一下子就静下来,这一静下来,倒是让二子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吕世属下兄弟的呐喊,那不是如常的喊杀,而是:“投降不杀。”“父老乡亲,赶紧躲开。”等等。
这样的呐喊的确大出二子意料,但其实,却在二子的心中。
是的,这才是闯王吕世的真实呐喊。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还跑什么?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投靠了吕世闯王,那才是出路,才是安稳的日子,才是活下去的保证希望。
于是,就在官军静静的戒备下,在上万箭矢下,二子端了下肩膀,让老娘抚着更稳定,然后对已经绝望了的媳妇老爹道:“走,我们往回走,去投奔闯王。”
他说的闯王是那么自然,就好像本来自己就是闯王的麾下一般,这一切,不过是回家。
得到二子的提醒,媳妇先是惊喜,老爹是如释重负,挤在身边的相邻百姓突然恍然,他们都知道,二子嘴里的闯王不是原先的大闯王,是那个闯王吕世,那才是大家的归宿。
于是,大家一起,怀揣着对生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他们默默的,但是毅然的转身,下山,投奔对面山头上,那面火红的闯字大旗。
李自成看到了这个场景,他亲眼看到,那无数的手下,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了回归本队,是全部的人都选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