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枝的眼里,表小姐却才是那罪魁祸首。
她想嫁人,那怎样的男人才配得起冰清玉洁的她?
金枝很觉得有几分好笑。李春宜都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老子娘也都死光了,就寄养在吴家过活着。如果老夫人不给点嫁妆,就等于是一穷二白的身家……哪个条件好的男人愿意看上她?
金枝自己也觉得自己刻薄,却又忍不住不刻薄。她好不容易见着了老夫人身边的紫苑,便要不住地打听,“紫苑啊,怎么样,老夫人对于表小姐的事情,怎么看?”
“什么表小姐的事情?”紫苑瞪大了眼儿。
“她想嫁人啊!”
“嫁人?”紫苑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的,“可是老太太,不是一直都打算着让她当……”话才说到一半,又带点不安地瞧着金枝,似乎自己都觉得有些害臊。
紫苑的欲语还休很快就得到了验证。老夫人一个命令之下,少奶奶王翠蓉就只好丢了看了一半的账本跑过去。
“你这个挨千刀的!天杀的!你这是要我们吴家绝后啊!小春是个好孩子,是我给大郎留着的!你这个妒妇,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这都看不过眼,可怜大郎不回家,他要是回家,我立刻叫他休了你!”
“表嫂……”李春宜像是要哭出来了。
“小春你不要怕,我一定为你做主。这都是你表嫂逼你的,我一定给你做主,有我在,你就不会嫁出去!”
“姨妈,我……”
老夫人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三个字:别惹我。“小春你啥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喜欢大郎,有我在,你生是咱们吴家的人,死是咱们吴家的鬼!”
“姨妈,姨妈……呜……”这下子,表小姐真的哭出来了。
“好孩子,你别哭……”说着转眼打量翠蓉,“哼,以为我老婆子老了,瞎了眼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早知道当年我怎么会花一两银子买下了你……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我们吴家怎么能这样……想当年……”
王翠蓉是吴家花了一两银子买下来的童养媳,整个临城都知道。本来不知道的,吴老太太天天这样吼,也都知道了。
“我们小春,出身清白又高贵,相貌又这么好,品性又比你好了不知道多少,最难得是咱们大郎也喜欢。哪里像你,不守妇道,你像个女人吗?”
唾沫星子都喷得老远。
“成婚五年,连个屁都没有放出来,单单生不出娃,就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
王翠蓉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默默地坐着,偶尔抿一口茶。仿佛训话的不是她的婆婆。
她身后的金枝,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不敢对老太太怎么样,可是对表小姐翻了好多个白眼。那李春宜,也是缩着脖子,小脸皱巴巴的,好不可怜。
金枝要是可以,大约是真的想把她揍一顿的。
“娘可是说完了?”
老夫人毕竟已经六十开外的人了。一通话下来,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紫苑忙叫杜鹃送块巾子上来,忙前忙后地服侍。
李春宜自然也是要表表孝心的,忙托了茶盏喂她喝水。
老夫人黑发中夹杂的白发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想当年……也是个真正的厉害人。那时候吴家还没有发迹,王翠蓉作为童养媳,那是整个家里头的丫鬟,吃的连用来喂鸡的东西都不如。她都不记得被打了多少次:洗澡水烧的太热了;饭煮得软了些、炒菜时多放了几滴油……甚至连母鸡不下蛋也是她的错。
那样精明厉害的人,毕竟也老了,只剩下一个上蹿下跳的空壳子。
这样想着,翠蓉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娘已经教训完了,我就去忙了。紫苑好好伺候娘,你有什么吃的喝的,都尽量满足她。”紫苑连忙点头哈腰地听话。
这吴家,真正的主子,是少奶奶!
转过几个回廊,路过去年刚挖的小池塘,翠蓉指着那荷花笑道,“这花,刚刚移植过来呢,居然开得这么好。”话音还未落,身后就传来凄凄惨惨的一声,“表嫂!”
看来是刚刚跑出来的。
她的眼圈儿红红的,穿着一身藕白色的绸缎衣裳。风一吹,显得更加得弱不禁风,有那楚楚的风致。金枝一瞧就来气,嘴里就不自觉地带出点阴阳怪气来,“哟,这不是咱们出身又高贵,性子又好,品行也高洁的表小姐呢?主子,我看真跟那荷花似的,跟咱们这些淤泥在一块,还清清白白呢。”
“金枝,瞧你瞎说!”翠蓉呵斥了金枝,但对那李春宜,也还是亲热不起来,“表妹这是?”
“扑通——”一声,那是正儿八经地跪下。“求表嫂救我!”
“现在只有表嫂能够救我了!老太太不晓事,我同表哥,其实什么都没有。表哥的心里头,只有表嫂。以前我不知道,自不量力,想要同表哥好,现在我也想明白了,表哥是表嫂的,我只想找一个人,好好嫁出去,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表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阻挠你跟表哥啊!”
金枝一皱眉,翠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警告地看了一眼,金枝就怏怏地闭了嘴。平时也是个老实稳重的人,一遇到老太太和表小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好好的一个大丫头,就像赶着要同人掐架似的。她也颇为无奈。
“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说。婚姻这种事,素来是父母之命。你无父无母,幸好还有一个姨妈,而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