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蓉低头,受了这姑娘的好意。
难得她心地善良,这么为她人着想。
“刚才那姑娘,叫葛依依。她爹爹是知府同知。”怕王翠蓉不知道,又解释道,“就是相当于副知府了,比我爹爹也只差了一点点。他们家底蕴深厚,现在的贤妃娘娘是他们家族里的。因此即使是我和我娘,也不得不暂避风头。”
翠蓉点头。政治斗争总是残酷的。现在还是鲜花簇锦,保不定那一天就为奴为婢了。纵然没有那么惨烈,今儿个的手下,是明儿个的上峰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她握住庄因洁的手笑道,“谢谢知府小姐的提点了。我心里明白了。”
这样一句玩笑话,却惹得她大不痛快,道,“难道我是想同你摆款儿吗?什么知府小姐,我都想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去呢。”
庄因洁对王翠蓉刮目相看,是有道理的。她觉得王翠蓉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是一个女中豪杰。而自己却不得不困于深闺。这姑娘素日里都有一股拧性,看着喜欢的,便怎样都觉得好。惹她不痛快了,就一点都不中意了。
王翠蓉忙笑道,“好姑娘,原是我错了,原谅我这一回……哎,这是……”
这是后院的花园里,怎么出现了一个男子?只见那男人穿着一身白衣,可怜见的,十分单薄,长得十分俊朗。王翠蓉的心头却不禁一跳——这男人,怎么这么眼熟?
“王三哥,你怎么在那里?”王翠蓉还来不及抵挡那外男的视线,这庄因洁已经笑着迎了上去,“三哥今儿个怎么进院子里了?”又低语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衣衫怎么这么薄,上个月娘没有按时给你们送去银子吗?”
一边还摸索着,却皱眉,“我身上没有带银子……”
“因洁妹妹,我不是……”那男人面红耳赤的,整个身子都佝偻在一起了。冷是真冷。羞窘也是真的羞窘。他悄悄看了王翠蓉一眼,只觉得男人的颜面全部没有了。
可是庄因洁像是无知无觉似的,直接对着王翠蓉说道,“姐姐你身上带银子了吗?借我一些,我拿给王三哥。”
“好。”王翠蓉便也微笑着拿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走近一看,不禁心跳更急。像,真是太像!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他……典型的王家人长相!
说话的神态也好,走路的样子也好……说没有关联,她如何能信?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怨,是盼,是怒,还是怕……
庄因洁瞧着那王三哥走远了,还伫立着远送他过去,脸上带点甜蜜的微笑,轻轻地道,“姐姐,你觉得我三哥如何?”
她压抑了自己的嗓音,小心问道,“那王三哥,叫什么?”
不会是……
“王叔衡啊。虽然现在只是秀才,但迟早都会是举人的……”庄小姐还在那里赞美这王三哥如何有才华,为人孝顺有气节,但王翠蓉只觉得苦涩难言。
这样都能相逢,可不是说,命也?
庄太太找人来叫她们回去。戏台上又换了一支戏。这戏是新戏,名字叫做《千金簪》,说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家族获罪,一日零落成泥碾作尘,跌入市井深处。却见她在市井中苦苦挣扎,却忽然又遇到以前走散的族人,那族人日子过得也不好,心知这小姐在家败之前,身上还带着一个千金簪,便想着谋财害命……
这戏十分悲怆,引得不少贵妇都又哭了一场。庄因洁却十分不喜,在她耳边说道,“这都是胡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坏的人?那葛依依虽然脾气不好,可也不至于这样。”
王翠蓉看得面无表情,只听那唱词凄切,“只见这断壁残垣,无边富贵一梦中。千金难买,倾城女成浣纱妇……”
这种悲切声音惹人心烦,她干脆掉头与几个夫人说起了胭脂水粉。这些女人对保养更感兴趣,几下子下来,终于也消了一些惆怅。
有意思吗?有什么意思?
马夫在知府角门里等着,她一个大步上了车,闭上了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些人的,纵然是再错待她,她都不会去报复。但是如果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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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淳就不明白,她一个弱女子,好不容易离开临城了,只得了一个多月的安宁,那一个,怎么又跟来了?
虽然他看上去温和又腼腆,心里头却忍不住骂:“阴魂不散!”
站在店门口,看着面前这个趾高气扬的男人,汤淳又不甘又无奈,“吴大爷,咱们店还没有开张呢。”
可是李掌柜早就看见吴大爷了。他跟汤淳可不一样。他虽然能够独当一面,但不算王翠蓉最大的心腹。对他而言,吴大爷和吴少奶奶根本就是一体的。这是老板来了,哪能不巴结着呢?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大爷快进来,小狗子,快泡茶过来,咱们大爷来了!”
吴大爷今儿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衣,华丽中带点清冷。他轻轻地迈了脚步就走了进去。
汤淳又是怒,又是急。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她根本不想见大爷。他这样过来,只会增加她的为难罢了。
吴家大爷擅长摆大爷的款儿,坐就好好地坐吧,还要用指节敲打着桌子,环顾四周,笑了一笑,“我看,不错。”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汤淳,招手让他过来,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男人。嗯,皮相不错。不过也就是皮相不错罢了,不过就是个账房,这辈子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