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他们的债务中有一部分是高利贷。段磊说:“就是卖血也得赶快还完!”在本地务工的收入太少,段磊于是收拾行装返回浙江打工。
孙红留在了家乡,照顾不到1岁大的女儿。离别时,她把丈夫一直送到村口的停车场。看到妻子哭个不停,段磊说:“别哭,别哭,过几个月我们又会在一起的!”
为了尽快还清债务,去年8月,孙红把女儿留给婆婆带着,到县城一家饭店当服务员。由于薪水实在太微薄了,后來她随同一个要好的姐妹小燕來到竹岭,进了“君再來”发廊做小姐。当然,这一切都瞒住了丈夫。
在日记里,孙红只字沒提她做发廊小姐的事。段磊也很难想象爱他的妻子在最初“那样去做”时所经历过的挣扎和痛苦。
今年春节,段磊和孙红都回了家,一家人又重新团聚了。他们有个小的录音机,晚上两个人坐到床头听流行歌曲,最喜欢听的还是那首《九妹》。孙红会小鸟依人般地头靠着段磊的肩膀,一起轻轻地唱:
你好象春天里一幅画,画中是天山的红桃花。蓝蓝的天和那亲亲泥巴,花瓣飘落你身下……
回忆往事,段磊常常被悲伤噎住。他记得曾愧疚地告诉妻子:厂子效益差,半年多只挣到5000元。孙红安慰他:“沒关系,我这里还挣得有,你拿去还账吧!”说完拿出來一本红皮的存折,里面有20800块钱。段磊吃惊地问哪來这么多钱?孙红闪躲着他的目光,只说是在饭店当服务员挣的。段磊不相信,认为妻子在说谎:“你去年8月份才出去的,到现在还不到半年呐。服务员咋可能有这么高的工资?我们干一年活也挣不到这么多!是哪家饭店?我要去问清楚!”
孙红见无法隐瞒,终于道出了实情。段磊又愤怒又伤心:“哪里不能挣钱?我们再穷也不能做这个啊,你对得起我吗?我们离婚算了。”孙红委屈得嘤嘤悲泣:“你以为我想干这个呀?我还不是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早点把欠的债还完!”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段磊低着头,两只手不停地搓着:“我听了她的话,啥也说不出來了……我只恨自己太穷,太无能,不像个男人!老婆是为这个家去做那种事的,她还是爱我的啊……”
激烈争吵之后,段磊默许了孙红继续到发廊“上班”。债务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來。尽管深感屈辱,但他不得不承认妻子这样挣钱更快捷、挣得也更多。正月15还沒过,段磊就离家赶回浙江了。孙红说,她也该回发廊去了。她答应丈夫,只要还清了欠债,就再也不做这一行了。
段磊做梦也想不到,这竟是他们的生离死别。仅仅过了一个月,夫妻俩就阴阳相隔。
警方同时向段磊移交了孙红的遗物:其中有一份是账单,记着她去年8月以來的花费。从上面看,她每天吃的花费沒有超过10元钱。
另外一份遗物是满满两纸袋用彩纸折的1000多颗“心”,都是折给自己老公的。心的一面画着卡通笑脸:鼻子是心形的,嘴弯成了月牙一样的线条……
只有发廊里和她关系最近的小燕才知道,孙红每和客人做一次交易,就会默默地用纸折下许多颗“心”。
那时孙红内心的真实想法,段磊已经无从得知了。他一再请求警方对他的家里人隐瞒孙红的死因,非常担心这件事的真相传到了村子里。可以想见,那样村里的人将会由同情变成鄙夷,家里人也会深感耻辱抬不起头的。他准备料理完妻子后事就返回浙江打工,因为觉得已经沒脸呆在家里了。他想躲得远远的,把悲伤的往事永远地埋在心底。
时至今日,段磊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妻子的音容笑貌。他的耳边分明萦绕着《九妹》那优美而又悲怆的乐曲:
春天的桃花依旧放,你却已不在桃花中。悠悠的流水和空空牵挂,伴着那淡淡云霞。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九妹九妹可爱的妹妹,九妹九妹我的九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