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是个女孩!
不是男孩,便不会沦为弄臣争权夺势的棋子,不会成为扶楚将洵儿立为储君的绊脚石,或许,失去姜氏的庇佑,朔欢的未来会辛苦一些,但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姜莲心用平和的语调陈述这惊人的秘辛,可倾城却看见她眼底蓄满化不开的忧伤,于心不忍,温言细语安抚她:“王后且安下心,楚——陛下她仁慈宽厚,待她消了气,自会将王后请出去的。”
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是不信的,若敢担保,又岂会将佑安找来送死?
姜莲心苦涩的笑:“多谢你。”又道:“我倒是希望扶楚会生我的气,可我知道,那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她囚禁我,与置气无关,我不过是她投出的饵料,诱使母后自投罗网。”稍歇,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你和她,你和她之间……”
这样含糊的问题,倾城居然也听懂了,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忧伤:“假的,都是假的,她不爱我,她爱……”想了想,摇头,凄然一笑:“她谁都不爱,连她自己都不爱。”
这些事情本不该同姜莲心说,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曾经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却开诚布公,将隐藏的秘密向对方坦白,或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隐隐明白,即便说出来,这些事情也不会传扬出去,在不久的将来,听见这些话的人,将成为永远的过去。
空荡的牢房,令人窒息的静寂,不知过了多久,姜莲心幽幽一叹:“原来如此。”
倾城抬头,望向姜莲心憔悴的面容:“再等等。我会想办法救王后出去。”
姜莲心摇了摇头:“我只求你,好好带大朔欢。”
牢头敲门催促,董樊氏将朔欢抱进来,给姜莲心匆匆看过,牢头将他们请了出去。
回到寝宫,倾城同董樊氏说要救姜莲心出去,董樊氏看着怀中熟睡的朔欢,长吁短叹:“没娘的孩子。最是可怜。”
倾城下定决心,换下黑色披风。裹上火红的狐裘,他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见扶楚。
扶楚的决定再次向不明真相的人宣示她对倾城的‘宠爱’,一连多日除了‘萧白璧’和胥追外,谁也不见的扶楚却放倾城进了门。
转过琉璃屏风,鎏金灯下,一张翘头案,案上布置几碟小菜,酒器若干,扶楚正与子墨对饮。
见到倾城。扶楚面无表情,子墨却对倾城举杯,莞尔轻笑。
伪装出来的好状态,顷刻瓦解——他们,如此要好?
扶楚冷淡的声音飘过来:“你可以下去了。”这话。是对子墨说的。
琥珀色眸子里又有潋滟的波光流转,倾城忍不锥喜:听这冰冷的命令。其实,萧白璧在楚楚心中,也未必就那么重要。
拒扶楚口气不善,可子墨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并不见恼,从容起身:“臣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扶楚挥了挥手,竟没有拒绝,没有拒绝,便是默许了,倾城眼底的光芒瞬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久不见倾城动作,扶楚终于出声:“坐吧。”
倾城深深吸了口气,苍白着一张脸,于扶楚对面缓缓坐了,这是方才进门时,子墨坐过的位置,席上余温仍存,那是子墨的,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楚楚,你看上他了?’可话到嘴边,生生卡住,做人当有自知之明,他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私事?
扶楚为自己斟满酒,擎杯送于唇畔,红唇抿酒的模样,在这样的夜里,甚为诱人。
倾城看着她,只觉得胸口积蓄的情感,泛滥成灾。
她又喝完一杯后,才淡淡出声:“寡人可以放过姜莲心,只是……”
倾城心中一动,不觉出声:“只是怎的?”
扶楚莹白的手指轻抚空杯:“你带她远走高飞,从今往后,隐姓埋名,再也别回来,就这么简单。”
擎着酒壶欲为扶楚斟酒的倾城手一颤,僵住动作,眼底现出慌乱,咬着唇迸出了个:“不!”
扶楚没心没肺的笑了:“为什么不?那日你在寡人殿外长跪不起,是为了她;明知不应该,今晚还是执意来此,仍是为她,她乃宋国公主,又是名动天下的才女,下嫁于你,也不算亏了你,天涯海角,有她和朔欢一路同行,不会寂寞,那不是你一直向往的生活么?”
倾城似乎心动了,垂头沉默着,扶楚再接再厉,拿过事先准备好的令牌放到倾城眼前,声调也柔和了许多:“瑾容,拉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要再摇摆下去,你想要的东西,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给你,但莲心可以给你,接着令牌,不会有人阻拦你带她离宫,来日方长,足够你发现她的好。”
她叫他瑾容,不是倾城,她称自己为‘我’而不是‘寡人’,以平等的身份,循循善诱,话里话外,处处为他着想,可,不是他需要的,她明明知道,王宫空寂,有她相伴,便是满满幸福;海阔天空,没有她在,便是无边寂寞。
佑安也说过,他认定的事,便是一辈子,可她为什么就是要逼着他离开,冲动伸出手,抓住她冰冷的手:“不要赶我走。”
扶楚慢慢敛了笑容,有些话,她曾经与他说过,许是他不曾上心,许是他以为她在骗他,也或许是他主动遗忘,看着紧攥自己的那只手,一声叹息,断情即自伤,一次,便大大折损寿命,再来一次,命不久矣,何必守着像她这样冷酷无情,半死不活的妖女?
她没有挣开他的抓握,提起手边青瓷酒瓶